入口流光旋转,体/内亡灵感受到危机,在他血肉与肺腑之中四处流窜,灵决快速流转,眼看就要将来人吞噬,戍望一凝眉,猛地一拉,在坠落之际,忽而一臂幻化了无数道触手,将许千阑死死抓住。
许千阑连忙放平身躯,以免被拉下去。
戍望垂落在阵法入口,而许千阑被他用触手紧紧吸附在那入口处,有这吸附牵引,只要许千阑不落下来,他就掉不下去。
许千阑这样躺着的动作没法执剑,触手在后背也削不到,他的身躯覆盖在入口上,没有下去,也逃脱不得。
狂风大动,天色渐暗,黑雾又要汇聚回来,阵法为千人所布,待那黑雾汇聚,人们受不住,阵法自破,前功尽弃。
戍望哈哈大笑:“灯灯,来呀,要么跟我同归于尽,要么,把我拉出去。”声音诡异阴狠,仿佛夜半呜咽的鬼魅。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同归于尽?”许千阑抹了一下嘴角血迹,道,“我落入此阵,可不一定会死。”
“此阵既为魔而制,别忘了,你也是魔。”戍望眼一凛,手上力道加重。
“那不如,就跟你同归于尽好了。”
戍望暗暗一笑,此话正中下怀,这阵中的确会消融亡灵,但他以自身所护,还能撑一段时间,他在这里已使不出太多灵力,触手能够吸附许千阑,却没法将其撕碎,也没法将人甩出去。
但只要这个人落下,那出口无人阻挡,他还能出去。
“好啊,灯灯,你看,最终不还是我们俩在一块。”戍望幽幽道。
“许仙尊,不行!”众人听得此话,连忙道,“你不能落阵,真的会连你一起消融的。”
“咱们要不解开阵法……”
“无我指令,谁敢擅动?”许千阑凛然道。
“可是……”
“各司其职,好好布阵!”
“是。”众人只好点头,每个人坚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戍望眼中晦暗,静静等待着。
许千阑收了笑意,看了一眼寒风呼啸的长空。
心中挂牵的那个人,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营地之中。
那大殿屋舍已经倒塌……被人几掌拍倒的。
江暮自废墟中滚落下来,眼角血痕未干,他艰难地撑起身,刚刚站稳,又倒了下去。
恍惚间,听得几声惊呼,结界之外有人叫喊着:“小山,小山,你别死啊,许师叔说营地里有药,我赶紧去找,你挺住……”
“不行了,是我们太笨,没打几下,就被打伤了,小丘,你比我伤得还重,你别管我了,你快去找药……”
“我,我也……不行了,咱们是不是……要去见师尊了……”
这话还没说完,忽而没了声响,结界之外只剩下寒风呼啸。
这二人声音熟悉,是那应梧玉的两个弟子,应梧玉死后,他们成了闲散弟子,没有师尊收。
他们从前跟着师尊为非作歹,套麻袋打人,放蛇,吹针,下药……印象中,似乎是没干过几件好事。
但这古战场,他们俩毫不犹豫地来了,他们没偷懒,也不贪生,每一次听着命令出去应战。
这一天,他们战死了。
寒风之下。
许千阑抬手抓来长剑,猝然往自己身躯刺下。
抓住他的触手陡然松开,戍望只觉钻心一疼,不留神跑出去一个亡灵,在那阵中动了几下就消融了。
他往下坠落,脸白了几分:“你竟然……”
“能有活下去的希望,我为何要与你同归于尽,只要把你触手斩落,不就是了。”许千阑转身笑道,一口鲜血涌出,将他的话掩住些许。
戍望已经上不来了,出入口不必挡,许千阑说罢便要起身。
戍望微眯眼睛,猛地抬头:“你休想摆脱我。”说时展开双臂,陡然从灵台钻出一条细若游丝,微光浮动的线,向上飞去。
刚起身之人身躯骤然一顿,好似一股强大牵引之力,让他忽然使不上力气,转瞬间被拉入阵中。
他一手扒在边缘,阵中灵决开始绕他旋转。
“哈哈哈,灵脉相连,一死惧死,灯灯,是我给了你生命,我死了,你凭什么活着?”戍望不断往下坠,亡灵一个个从他身躯里钻出来,不一会儿就被阵中法决围住。
他的身形开始变淡,那诡谲的笑声却不断传来。
而许千阑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废墟之中的人费力睁眼。
结界外,江暮的目光扫过小山与小丘的尸体。
已没有魔物与亡灵游荡,古战场上多了几分空荡,而那黑雾又聚,仍是阴暗的,前方阴风如旋涡,将一方天地尽收其中。
旋涡之中,流光浮动,神思模糊的许千阑缓缓抬头。
见有白衣人,踏风而来,撕开阴沉旋涡,一缕天光透进,照在他的发上。
他浅浅笑起来,眉眼弯弯。
来人衣袖一挥,水流自他周身拂过。
那牵引之力顿然消散,相连灵脉瞬间解开,他的神思清明起来。
流光大甚,阴云欲散,许千阑在万千光芒中踉跄起身,看那白衣人自天光处缓缓而至。
他含笑展开双臂,紧紧拥住来人。
江暮抚一抚他的发,灵力流过他躯体,身上那一剑刺中的伤正缓缓愈合,他携人后退一步,看向阵中。
阵中人眼中猩红,被斩断的灵脉让他又重伤了几分,他索性不让灵脉回归,直接以此牵住阵眼,他的身躯被穿出大大小小的窟窿,血如水流,而他依旧阴森地笑着:“我将灵脉连这阵法,我死此阵消,这布阵千人皆为我殉葬,哈哈哈,也不算差……”
许千阑一惊,连忙要往前。
江暮抬手拦住他,只身向前,于阵口冷冷看他。
对方依旧带着笑意,桃花眼自带几许风流:“我等着看,你能撑多久,哈哈……”
江暮闭了闭眼,睁眼时眸中一凛,抬手之际,掌中骤然汇聚刺眼光芒,一时浮光绽放于整个战场,他手掌往下猛地一按,四周天地皆颤,刺眼之光迅速向四周涌出。
阵中,那亡灵一个个从戍望身躯里钻出,冲破他的血肉,在他周身陡然化为烟尘。
诡异的笑声消散,那浑身皆是血窟窿的人目眦欲裂,灵决穿破他的灵台,他的身躯蓦地一僵。
继而,轰然散开,化为了尘烟,徐徐飘散。
风中好似又有羌笛幽幽,如泣如诉。
古来征战,将士亡灵无数,致邪魔诞生。
亡灵除尽,邪魔散去,至此,这上古之魔,彻底消失,融入这由人类修者们铸造的阵法之中,不会再有哪一片神魂遗落。
众人收阵,光芒散去,战场上黑雾消失,阴云散尽,狂风止息。
远处的笛声携来柳絮,飘过人们眼前。
那阵脚退去的地方,一个面具无声地落在地上,没有了任何的怨气灵气,只是一个普通的孩童玩具。
一半黑,一半白,黑色为哭脸,白色为笑脸。
黑与白,悲与欢,人间千年与神魔万载,魔物可除,然黑白难断,悲欢永远不会消。
江暮又揉了揉眉心,他的耳边是振聋发聩的哭声。
离人之思,征人们的亡灵没有了,离人最后的思念也没有了,他们躁动不安,那些声音仿佛要将他撕碎。
他轻轻后退,不让身边人看出来。
众人兴奋地跑过来:“我们将他打死了,我们胜利了。”
“是啊,多谢圣君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他们连忙行礼。
“我没有做什么,不必谢我。”江暮淡淡道。
众人微愣,看他似乎有些困倦。
他站在那里,长发轻动,衣袂飞扬,周身好似笼罩了一层薄薄雾气,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他们竟一时不敢靠近,仿佛一触碰,就惊扰了仙气。
众人回过神,只好朝许千阑行礼:“许仙尊立了大功,阵法是许仙尊所创,也是他将戍望打入阵中,许仙尊不计前嫌,为修界解除如此大的危机,救众生于水火之中,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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