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未说完,忽听得浮桥那边传来一阵诧异惊呼,许千阑于台阶之上抬首看去,大家都很震撼,但最为震惊的还是岑潭兮。
不过好歹为一山宗主,他很快掩饰了惊愕神情,挺直了腰板,面带凌厉之色:“敢问使者,还有话可说么?”
仙莱岛使者握紧手,目光还未从湖中挪走。
风轻云淡,那满湖粼粼微光,大片大片的莲花在莲叶之中争相探出头,这湖中花与他们早些时候来看的并无两样,临近浮桥的一朵掉了个花瓣的粉莲,它也的确是普通莲花。
可是在它的旁边,接连围绕的三朵花,开得明媚鲜妍,都真真切切,是仙子莲!
各宗门都用灵力试探过,那仙莱岛使者为了面子,即便真相已在眼前,还要亲自再探一探。
探了之后面子就更挂不住,因为他还探出了更多的仙子莲。
再往湖中间看,或高或矮,或盛开,或才露尖角,都是仙子莲。
他们之前还没细数,此番仔细探了,发现修界一共就这湖中百朵仙子莲,今日全都开了。
也有普通的莲花陪衬在左右,满目清荷,秀色空绝。
于是更加感慨江师叔的福瑞之气来,言谈之间简直要把江暮当神仙。
仙莱岛使者只好再度行礼道歉,颜面尽失,这失的不止是他,是整个仙莱岛的脸。
大家又都回到了大殿,视线全都落到江暮身上,兴奋与钦佩不掩于面,只想多看一看其风采,江暮稍微动一下,就能引来一阵惊呼。
那仙莱岛使者气闷,绞尽脑汁,为了颜面甚至已顾不上礼仪,愤愤不平间又生一计,高声道:“方才观江尊者舞剑,惊若天人,一眼难忘,在下有心想与尊者学个一招半式,也好沾一沾尊者的福气,不知可能否?”
那方才的剑明明就舞得很一般,虽找不到什么破绽吧,但至于夸得天花乱坠么,他凭直觉,这江尊者并不怎么会用剑,不会用剑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他是凡人,不是剑修,但是你既然在众人眼前已是神乎其神的存在,那就要让你有些瑕疵。
好像这位江尊者有瑕疵,他就赢回一局了,就有脸面了:“起码我说的话还是有一点成真的,不是吗?”他想。
岑潭兮立即拒绝,剑气都用完了,你学什么学,何况我们师叔凭什么要教,你说让教我们就得教吗?
“微明宗剑法,恕不外传。”他道。
“能在我等面前展示,想来不是独门剑法。”
“师叔身体不好,今日已是劳累。”岑潭兮拱手再拒。
“只请江尊者再使一招半式。”只要一招半式,他这回仔细看,一定能找出问题,再用剑气一打,必定能把那剑打掉。
神仙一般又怎样,要是挥剑时剑掉了,岂不是很丢脸。
“对对对。”人群中却不知有哪个愣头青附和道,“江师叔天人神姿,不若我们一起来随他舞剑,那才叫一个壮观好看,给咱们大家都沾一沾福气么?”
剑气已经用完了,短时没法重新汇聚,没有剑气,师叔的剑势就没力量,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他不会用剑,岑潭兮不可能同意,这仙莱岛使者今日一再找茬,他简直想把这人赶出去,可碍于情面,又不好那样做。
就算把他赶出去,这边也还有傻缺附和呢。
那傻缺说要大家一起学,都沾沾福气后,不一会儿,有不少人也表示赞同。
现在要是执意拒绝,又要引大家生疑,他们也都说了,就一两招,如果不同意,免不得也会被说微明宗小气。
岑潭兮暗暗叹气,如果不准备这些,就从一开始说了师叔是凡人,不会用剑,其实也就没这么多事了,他是为了师祖的勘测灵验,为了微明宗的面子,但绝没有存着是把师叔当做门面来利用的心思。
他做这些,更想给师叔增加诸多光环,让众人觉得这天降福瑞名副其实,也好让师叔即便是凡人也能在修界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往后无论到哪里,都备受尊敬,也是给他一份保护。
当然,按师祖所说,他能消微明宗之劫,那也是在保护微明宗,他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也坦荡自己没有居心叵测。
可诸多原因,虽然没坏心,却也导致了今日屡次骑虎难下。
也让师叔为难了,他回头看看。
那高台之上,江暮正好也看过来,没什么神色,看不出他有没有不悦。
江暮的目光缓缓收回,指端碰了一碰那寒春剑,往左边回头,这边站着的是许千阑 ,许千阑因为受了伤,脸色有些微苍白。
他微顿,又转过来,再从右边看向凌鲲鹏:“你帮我暖热。”
凌鲲鹏顺着目光看到寒春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暖,很快暖热,捧到江暮面前,轻声问他:“师叔您真要教大家?”
没有剑气要露馅了啊怎么办?
他看向许千阑,许千阑摇头,又看岑潭兮,岑潭兮蹙眉。
“我没兴趣教什么,但这个人有点吵,我不喜。”江暮道,指的自然是那仙莱岛使者。
他接过剑,众人的嘈杂之声立刻止息了,大家都安安静静大气也不敢出,等着看江师叔再展天人之姿,而他们也都站得笔直,准备待会儿跟着学。
那仙莱岛使者暗暗一笑,只道你马上就要丢人现眼了。
而微明宗一众仙尊则忐忑不安纷纷互看。
师叔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方才舞剑是我们早就帮他汇聚好的剑气,他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吧?
但他都把剑拿起来了,难道还劝他放下吗,那不是更让他人看笑话么?
各怀心思间,那寒春剑已出鞘,玉座之上的人旋转剑身,人依旧没有离开座位。
他就坐着,剑身寒凉而剑气热烈,恰如寒光沐浴春风,此时并不是一招半式,是一整个完整剑式。
众人看得愣住,已忘记跟随,事实上,那剑式过快,也根本就跟不上,眼花缭乱间只觉剑气如虹,比之前展示的更是强上许多。
身后人亦看得呆住。
师叔虽没起身,但他舞的是「临水观灯」剑式,一式不差,一招不漏。
许千阑先是怔了怔,须臾后笑了笑,好像也被那春风浸入,又有温暖阳光洒落心间。
仙莱岛使者瞪大了眼睛,喃喃不敢相信:“不对啊,他不是不会使剑吗,这怎么又……”
不管了,会不会他都得破,势必要让那剑落地,他咬咬牙,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人身上,他暗暗催动一道剑气不一定会被发现,剑气不是灵决,没有动用灵力,反而更能瞒过众人之眼。
顷刻间,他蓄好了力,袖中一动,剑气袭出。
台上人正舞最后一招,那往前一刺的动作,霎时剑气汇拢,直逼剑尖所指之处,凛然剑气拂动两边人的衣摆,带动他们手中剑皆发出嗡鸣之声。
众人赫然随那剑气看去,但见仙莱岛使者袖中一道气息挥出,众人微一怔,随即又见台阶之上那袭来剑气如流光,直与这气息相撞,瞬间将这气息淹没,被逼倒退反而向挥出者袭来,仙莱岛使者再无法掩饰,连忙举剑抵抗。
倒退的剑气「铮」地一下打在剑身,长剑断裂,剑气又从断裂之处击中举剑之人脖颈,仙莱岛使者踉跄后退,不小心踩在石子上,轰然往后跌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周围人想笑又不好意思太明显,纷纷捂着嘴低低笑出声。
使者拍拍衣上的土站起来,把断剑捡起,看看断得不成样子,又愤然丢在地,恼羞成怒往台上看去,瞪大眼睛抬手一指。
他自恃没人看出他先暗中挥出剑气,要恶人先告状:我好好在这站着你为何袭击我?
可他张张嘴,却没出声音,他惊了一下,又张嘴,还是没声音,连忙摸摸喉咙,突然一震,惶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一道剑气从断剑中穿过,刚好击中了他的声脉。
江暮封住了他的声脉。
他怒目看前方,台上之人正掸着袖子,慢慢将剑放下,缓声道:“你怎么摔倒了?”
使者:“……”
“你怎么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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