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白日雨天一场好眠,还比夜晚更安稳,仿若世间都安静,心安理得这一日悠闲。
许千阑抿了抿嘴:“我是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江暮正欲给他拉上被褥,闻言一顿,又有些不痛快:“我既把你带来了,作为长辈,总得照看一下。”
他拉好了被褥,负手大步走了出去。
在房内冷着脸坐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点亮烛火,继续冷脸静坐。
有人轻轻敲门。
他的心乱跳了一下,坐正,摆出冷峻的姿态来:“进来吧。”
许千阑小心翼翼打开门,慢慢走进来,在他面前垂手而立。
“何事?”他目不斜视。
来人抿抿嘴,组织了一下语言:“关于连心契,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江暮仍盯着桌子。
许千阑又顿了一会儿。
明明只过了须臾,江暮却仿若等了天荒地老。
而后,他听得轻声一句:“我愿意结。”
悬着的心猛地落回,那紧攥桌角的手松了下来,江暮定定神,压制了好一会儿激动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表面依旧做出冷意:“之后也要解,是吗?”
对方眼中闪烁了一下,再低头,含糊道:“是。”
江暮闭了一下眼:“我知道了。”
半晌后,他抬头,终于看向对方:“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好。”他起身,拉住眼前人的手,往怀里一带,“一个月可以稳固住你的意识,我与你定一月之契。”
“一月……要履行多少次?”
“这要看契约之力的显示,结契时才能看到。”
“你……你的身体不好,应该没多少次。”怀中人轻声道,“可能也就一两次吧。”话及此,许千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回来了,身体是不是就好了?”
可是他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柔柔的,弱弱的。
江暮蹙了一下眉,因那句「一两次」而不悦:“没有好。”
“为什么还没好?”
“我身体不好不是因为去往下界,是有些别的原因,可是,我也的确不能再去下界了,但是……”他着重强调,“此事不影响。”
许千阑知道他不想说,低眉思量须臾,想及自己大抵也没什么资格问,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不影响,那么,大概两三次差不多了吧。”
“……”
你在质疑我?
他将人拥在怀中,与他眉心相抵,柔光环绕在身边,若有温暖的水流在二人心间流淌,那心脉彼此探出头来,相拥相吻,紧紧缠绕在一起。
周身全是暖意,所有的伤与痛都已感觉不到,仿佛躺在柔软的云上,与心爱的人并肩,看着大团大团的粉色云烟,在身边翩然起伏,心田里的种子发了芽,云烟中开出花朵。
粉色的云飘啊飘,须臾后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若见雨幕,却又衣衫未湿,水汽中萦绕了迷迷离离,缠缠绵绵的跌宕,花朵绽开,缕缕情丝缠绕指端。
心脉已连,眉心相离,两人睁开眼。
他们的心已经连在一起,成为最亲密的人。
几许羞,几许喜,几许情真,几许心动。
江暮静静看着眼前人,看他垂眸,脸上红透。
他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有巨浪汹涌澎湃,他们顺利相连,没有一点阻碍,千阑,他是心甘情愿的。
轻烟浮起,渐渐汇聚成字,是那契约之力给出了次数,两人侧头看过来。
烟雾浮浮荡荡,一行字清晰可见:“一百又一。”
屋内安静,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一百零一次,一个月?”许千阑先开口,偷偷往身边看了眼,小声嘀咕,“他身体受得住吗?”
“我听得到。”江暮缓声道。
身边人捂了捂嘴。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许千阑又道:“那个……我得准备准备。”
江暮早已没了之前的愤怒,现在满心满肺皆柔软,声音也如平日一贯的温雅柔和:“那你准备好了,我去找你,或者说,你来找我?”
他们就住在一个庭院,打开门就能看见彼此,这话实在是没必要。
但许千阑又点点头:“好,我会来找你。”想了一下又补充,“我不会拖太久的,今天……今天晚上我会来的。”
次数太多,若是一直拖着,万一到最后几天,那大抵摩出火也完不成。
江暮轻轻颔首:“嗯,你再休息休息。”
眼看着人离去后,江暮在自己的房间走来走去,根本不想坐着,更不想躺,他很想找人说话,可是没有人,于是幻化出水形人,但他们从来不吭声,他让水形人在面前跳了会儿舞,自己也拉着他们跳了一会儿。
然后跑到庭院,随着水形人的舞姿,挥动衣袖,灵光若流萤,洒落满院,那温暖的庭院屋檐,每一个回廊,庭柱,皆覆上了红绸,烛灯都换成了红烛,帷幔也都变成了红色。
他手指又轻点,自己一袭白衣也变成了红裳,发上的红色束带走着金线。
红绸漂浮的温暖庭院,窗前红烛已燃,没有丝竹弦乐,没有宾客来贺,但有红衣人在院中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那阖上的房门,不自禁弯起嘴角。
许千阑又在睡觉,他要养精蓄锐,可是又怎么样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脸上通红,翻了一会儿坐起来,想去寻摸一些书看,但这里没有书,他徘徊了一会儿,继续去睡觉。
到了天快黑时,他去洗了澡,从浴桶走出来时,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后,他看着自己,惊呆了。
江暮一袭红衣轻动,仍负手站在院里,含笑看着那门。
见那门扉轻轻打开,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只爪子在门上轻轻挠了一下,听到门吱吱呀呀地开,他心里更是狂热跳动。
但跳着跳着,忽而一停。
等一下,爪子,怎么会有爪子?
他的笑意僵在脸上,看着那只大老虎低头走出来。
虽然他很喜欢大老虎,但就是说,他还没有奇怪的爱好。
他收住满怀心絮,轻轻问那大老虎:“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老虎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我怎么知道啊,我摔了一跤就这样了,还不知道怎么变回去。
四目相对,也不知谁更幽怨。
第94章 共枕
江暮问完后想起来, 变成老虎的千阑没有人的神思,问他自然也是听不懂,回答不了的。
他无奈一叹, 抚一抚老虎的头,拉他半躺在院子里, 摸着后背, 看他侧躺着, 便又帮他挠肚子,然后摸他的尾巴, 在尾巴根慢慢揉着。
他还是心神荡漾, 但今日多少有点分心,那等待了一天的情愫, 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散去。
老虎这才注意到满院红绸和他的一袭红衣,愣了一下, 棕色大眼睛看着他,闪过一丝羞怯与哀戚。
江暮心里又柔软了,这大老虎又多么无辜, 多么可爱。
他再笑起来,在那额头上亲了几下,今天老虎挺温顺的,任由他亲,没有动。
只是在他又去摸尾巴时,才挠了挠他心口。
反正今晚睡不着,那就好好逗一逗他吧, 江暮坐起身摸着老虎的背, 拿他的尾巴在脸上拂着, 拂着拂着, 心生一念:“我给你尾巴修剪修剪吧。”
老虎这回不能妥协了,在地上接连打滚。
“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欢。”江暮幻化出一把剪刀,满含笑意地一亮,霎时寒光一闪。
老虎忙不迭爬起来,可是腿不听使唤,刚站起来就趴了下去,抓着毯子无声呐喊:“你住手,不要乱剪,不,不要乱摸!”
但听得咔嚓咔嚓几下,整只虎都呆住了。
然而,好像没感觉到尾巴被抓起来了。
老虎回头看看,见江暮剪的是一片红绸。
他放了心,刚要稳稳趴下,忽而一惊,那尾巴还是被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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