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们都下去。”岑潭兮立即对下人们吩咐,修者们夜间吸收吐纳灵气,多数不喜欢被人打扰,也没有还需要人伺候的习惯,这些下人们都是他临时加紧找的,但说不定师叔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众人看天色已晚,也要告退,一个个往外走,又听江暮道:“我怕黑。”
出去的人皆一愣:“那……叫下人们进来守着您?”
“不叫他们,若是可以,你们能留一人吗?”那些人没给江暮留下好印象,他不喜欢。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师叔您想让谁留下?”
江暮缓抬臂在人群中一指:“他。”
众人随之看过来,见那手势正指向许千阑。
许千阑赫然拧眉,盯着那手指瞪了一眼。
岑潭兮连忙道:“千阑行事鲁莽,怕是会照顾不周。”
“无妨,就他,我说什么他做什么就是了,没有什么周到不周到的。”
“还敢使唤我?”许千阑咬牙。
而岑潭兮只好把他拉至一旁,语气里带着请求:“师叔刚来,按理说,这头一天,也得够资历的人陪他,师弟你且委屈一下,他只是凡人,想来也不会有多麻烦,我赶紧去给那些下人们规整一下,明儿就不用你了。”
许千阑闷哼一声:“说好了,他睡了我就走。”
“好好好,谢谢师弟。”这边商议好,众人便都退了。
许千阑耐着性子,踱了一会儿步,将剑放下,引江暮进寝殿,坐在桌边转着茶盏,“师叔请早些休息吧,弟子在这里守着,放心。”
江暮道:“我还未洗漱。”
“那你……那您去啊,旁边的门,推开就是,庭院后面还有温泉,您想泡也可以过去。”
江暮:“我去泡温泉。”
“嗯。”
等了一会儿,江暮又道:“我去泡温泉。”
“嗯。”
江暮:“后院黑。”
“您点灯啊。”
“点灯也怕。”
许千阑:“……”
他拂袖起身,推开后院的门,一路挥亮两边灯盏,这温泉周边修葺了亭子,他倚靠着亭柱,抱臂而立:“师叔请吧。”
水汽缭绕,衣袂轻动,高束的发随风而起,许千阑的眉宇间带着恣意飞扬的神采,在达到这般境界的修者中,一百多岁实在是很年轻,年少有为,那傲然从里透外,他也不需要掩藏。
他倚门回首,嘴角带着笑意,眼里却是满满的不悦。
江暮走过去,伸开手臂。
许千阑:“……”
“帮我宽衣。”
“!!”
“你自己没长……”许千阑及时打住后话,抬手解开他的束带,拉下外衫,这动作稍微带了力气,面前人的身形晃了晃,他只好放缓,轻轻解开中衣,拆去发簪,看那墨发垂落,“里衣还请师叔自己解吧。”
江暮点头,慢慢往前走去,四面帷幔放下,薄纱在水雾中浮动,衣衫落地,听得水声轻响。
许千阑不想等他:“师叔您洗着,我可能先走?”
“你走了,谁为我穿衣?”那轻柔声音透过水汽,好似带了些如梦如雾的蛊惑,丝丝入耳,又看不清。
“……”是不是该庆幸你还没让我帮你洗澡?
许千阑咬牙静立,又等了一会儿,太过无聊,他开口:“师叔您为何单让我留下?”
“你长得最好看,留在身边赏心悦目,心情也会愉快。”江暮淡淡道,话虽如是说,却没有看他。
许千阑无语,抬头看月,看了许久,耐心消耗殆尽,便更没了好态度:“我从不信气运福瑞之说,一定都是巧合。”
“嗯。”水声哗然而动,江暮洗完了,从池中站起。
许千阑转过身:“山下已许久未落雨,您若真是福瑞,就该降雨润泽大地,开个花算什么。”
修者们可施幻术灵决,但到底不是神仙,不能呼风唤雨。
脚步声慢慢靠近,江暮已穿好里衣,发上的水珠沾染了衣襟,他站在许千阑面前:“你说得没错,都是巧合而已。”
话刚落,那一轮月隐入云层,赫然一道闪电,继而轰隆隆雷声四鸣,雨点哗然而落,竟真的下了雨。
许千阑惊愕张嘴,愣了好一会儿,眼看雨越下越大,他的震惊之色也愈发明显。
而耳边偏有人温声道:“巧合。”
江暮说着,再张开双臂,等着他穿衣服。
许千阑拧眉看他,忽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加大力道不容他挣脱,稍往前一推,将他逼至墙面,攥着手腕不松,又探了几番,还是什么也没探出来,可他不相信:“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暮背倚墙,湿漉漉的发垂落在衣衫上,里衣不一会儿就被水珠浸透,他的目光扫过手腕:“疼。”
许千阑不放,重复方才的话:“你是什么人?”
江暮只好将目光挪回来,对上他的脸:“你探得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我探得你是凡人。”
“那便是了。”江暮趁着对方失神,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从他掌心中脱离,往那椅背上的衣服一瞥,“穿衣。”
许千阑兀自不动,他淡淡摇头,转身自己去拿。
身后人还是不敢置信,眼微眯,手中暗施一道灵决,流光从袖中闪过,一条光练陡然绕过江暮手腕,打了个转,继而划过他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腰,再一收,他人就被这光练绑住。
光练一收,他被拉到许千阑面前,刚才的几步白走了,衣服还没拿上。
近在迟尺,许千阑凛冽看他:“你怎么不躲?”
第3章 教习
“躲不掉。”江暮不慌不忙,幽幽回道。
“是吗?”许千阑勾起一抹笑,牵着光练的一端,“你可知,我若用力,你就被我勒成两截,怕不怕?”
“有些怕,但你应该不会那么做。”
“我也有可能不小心失手。”
“他们说你很厉害,理当不容易失手。”
“你……”许千阑自讨没趣,这人对修者灵决毫无反应,看来是当真没有本领,他收了光练,望向那庭外瓢泼大雨,可又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默默拧眉,拿起衣服给人穿上,穿到一半想起来:“师叔不是要睡了么,还穿什么?”
江暮沉默片刻,眼睛眨了眨:“你说得是,那你再帮我脱下来。”
“……”
许千阑深吸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再把衣服褪下:“师叔您睡了,我可以走了吧?”
“我未必躺床上就能睡着。”
“你还要我哄不成?”
江暮已往寝殿走,闻言回头:“不用哄,但要人陪。”
身后人闷闷跟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你最好给我赶紧睡,要不然我就把你打晕。”
“你若打晕我,我就去告诉你师兄。”江暮轻声回应。
许千阑一惊,这都能听得到?
他抿抿嘴,再不敢乱说话,进了寝殿,眼看着江暮上床躺好,他拉下床边帷幔,转身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师叔睡吧,弟子在这里。”
里面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动静,许千阑等了一会儿,悄然起身,谁知刚一动,里面便出了声:“我还没睡着。”
他只好重新躺下,胳膊撑着头,不出声地骂人。
到后来,他倒是没再提要走的事儿,因为他先睡着了。
帷幔轻轻掀开,江暮走到他身边,帘外雨声潺潺,软榻靠着窗,透过窗缝吹来几许凉风,睡着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江暮站在旁边静静看他,眼中一道绯红闪过,手将要掐住他的脖颈,却又停下,最终只余轻声一叹,挥袖关紧了窗,拿过一条薄毯给他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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