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延请来各方极负声望的名医,善针的、善毒的、善食的……怎样都行,只要能出手救回小世子,永平王府重重有赏。
然而情况并不容乐观,小世子的高烧退尽,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梦呓间还会连连抽搐,夫妻二人看得心肝都疼。
这时忽有一个名作萧渡的游方修士揭帖上门,言道自己可以唤醒小世子。
郦阳公主看这萧渡相貌年轻,神情却自有一番辨不清年龄的超尘脱俗,大约是仙术驻颜有道,说不定真能出手救下她的孩子的性命,速速请他入府。
孟沉霜步入那满是苦药味的标兰轩,不由得皱起眉,玉复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上药味更重。
只需一眼,孟沉霜便知玉复的梦魇失魂之症,是因这凡人身躯无法承载谢邙过于强大的神魂而产生的紊乱之症。
调养调养,未必活不过十八,但这具身体肯定支撑不过三十岁就会分崩离析。
到那时候,孟沉霜再把魂魄带回去放进谢邙原来的躯体即可,他已经用文帝的神元将那具躯体全部修补好了。
不过要是像现在这样灌药,孟沉霜担心玉复的身体在被魂魄压垮前会先肝功能衰竭。
他拨开一众大夫,径直走到床前坐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了玉复身上几处穴位,暗中送入灵力与神力,帮助玉复理顺□□的魂魄力量。
又掰了几片灵丹,用水化了,喂给玉复喝下。
惊厥之症顿消,止不住的冷汗也缓解下来,玉复轻喃了几声,翻过身,额头抵住孟沉霜的腿边,沉沉睡去。
“萧仙长,我儿现在是……”永平王上前急切问。
“累得困了。”孟沉霜道,“估计还饿得很,大概再过三四个时辰应该就能醒了,让人准备着温粥热水便是。”
“要什么样的粥,什么样的水?”郦阳公主问。
这几天来,他们听过太多稀奇古怪的要求,要什么雪山无根水、海底分半莲、百岁老人采的稻谷……凡此种种,使人心里憔悴。
孟沉霜思考片刻,饿得太久的人,的确不能乱吃东西。
“青菜瘦肉粥,煮稀一点,盐和糖都要加;水用来给他沐浴,要煮得滚开,凉到适合的温度再给他用,到时候屋子里烧些炭火,不要叫人着了凉。”
围了一圈的大夫们瞅着孟沉霜,面面相觑。
孟沉霜视而不见,又在玉复床边守了一阵子,确认情况平稳下来,才挪步到藻月阁稍歇。
郦阳公主和永平王见他止住了世子的病痛,想请他留下来继续为玉复治病,从今往后,可住在藻月阁,距离玉复的标兰轩不过百步,并许黄金万两为酬劳。
孟沉霜欣然应允。
他在藻月阁歇了一夜,明月西沉时,听到标兰轩传来忙碌嘈杂,知道是玉复醒了。
紧跟着王府仆从在标兰轩内外来来往往,又是送粥又是送水,闹了整个后半夜,直到天色将亮时才消停下来。
晨间风很凉,冷雾堆积在墙角石上,润湿了古朴苔痕。
孟沉霜搬了把摇椅,坐到小院中的一棵高大老槐树下,随便从屋中书架上翻了本史书来看。
方便他随时注意标兰轩的动静。
玉复便是在这时到的。
书童搀扶着他一步步往前走,他步履不稳,透过朦胧的晨雾,望见碧蓝色的风中树上槐花簌簌摇曳。
白花落满地,沾湿大半,一道白衣身影坐在树影下,清清悠悠地晃着摇椅,手中握一卷书。
缥缈如山间蜃楼,波光水月。
白衣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目光穿过月洞门,轻轻落在玉复身上,好似一阵料峭春风。
玉复一瞬恍然,喃喃道:“仙人……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孟沉霜从摇椅上起身,踱步到门前,微微一笑:“我与世子昨夜相见。”
两人隔着一道月洞门相望,玉复痴迷地注视着孟沉霜的脸,静了许久:“这样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认识仙人许久了……”
“或许我们上辈子相识,却被生死分隔,如今才复相见,也未可知。”孟沉霜上前一步,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到玉复肩上,“晨起雾冷,世子身体虚弱,要多加衣服才是。”
孟沉霜的袖子从他肩头滑过,一阵带着甜意的冷香笼罩住玉复,他的耳尖瞬间染上了红色。
第113章 教你学剑
孟沉霜轻轻一笑, 拍了拍玉复的肩:“世子还是回屋中歇下吧,若是想动一动,待日头高些再出来。”
“那……一会儿我来找您?您还会在府中吗?”
“我一会儿还要来给世子看病开药, 我会来找你的。”
“好。”玉复喜悦应声, 苍白的脸颊上浮起红晕。
随后, 他便在书童的搀扶下往回走, 一步三回头,孟沉霜始终站在月门下,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是孟沉霜第一次见年少时的谢邙,少年的面颊和身量都还没完全长开, 许是又因为常年疾病缠身, 虽然锦衣华服, 却瘦骨嶙峋的。
而且一靠近就会脸红,倒是可爱得很。
孟沉霜独立风中, 低头浅笑思量着, 心中同样是擂鼓飞蝶般的跃动。
却说玉复回到标兰轩,先是在桌边歇了一会儿, 可总是坐立难安,喝了几口温茶,又回到床上躺着。
心口酸酸胀胀,脸颊耳朵额头发红发烫, 仿佛能感觉到血液鼓动的韵律。
他翻来覆去,头晕目眩,不知怎的就把孟沉霜的外袍从肩上蹭了下来, 团成一团抱进怀里。
嗅着白衣上淡淡香气, 又想到萧渡先生就在隔壁院里,很快又会来, 玉复心中升起一阵欢喜,叫他的脸颊嘴角忍不住想往上提。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好难受,一阵孤独和惶恐攫住他的肺腑,猛地冲上鼻头,又酸又麻。
不多时,玉复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屋里伺候的婢子仆役听到他抽泣,都是一惊,围过来问世子哪不舒服。
玉复不想说,也说不出来,转了个身面对着白墙,自己慢慢哭。
孟沉霜借厨房做了点事,又换了身衣裳,再次进到标兰轩时,就见床上的少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虾米,似是睡了。
孟沉霜低声问书童:“世子又睡了?”
书童愁眉苦脸:“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一场,哭累了,就睡了过去。”
哭了?
是身上依然不舒服吗?
孟沉霜来到床边,见玉复双手交叠放在脑袋边上。
他不好惊醒玉复,只能用膝盖爬上床,伸手去探玉复的脉。
只着一丁点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玉复的眼皮动了动,忽的就睁开,一下子望见了孟沉霜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与耳垂。
玉复瞬间脸颊爆红,下意识收手抱紧了怀中的衣服,想把它藏起来,别叫孟沉霜发现。
孟沉霜又用手掌去探玉复的额头:“脉象没有大碍,怎么还在发热呢?身上有哪不舒服?”
“我、我……”玉复结结巴巴,“我就是……屋里太闷,喘不上气。”
孟沉霜回头环视一眼屋内陈设,因为世子病弱,标兰轩的窗户大都关的严严实实,堂下却还在烧炭取暖,屋内是有些闷人。
他便对仆役道:“以后若是烧炭,记得留一扇窗户开着。”
玉复回过一点头,眼巴巴地望着孟沉霜:“萧仙长是来给我看病的吗?”
“对,我答应过要来找你。”孟沉霜道,“给你送药来,还有些吃食,你现在吃吗?”
玉复:“还可以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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