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77)
沈是突然锁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说:“还……我……命……来……”
“啊!!!厉鬼!!!”小侯爷尖叫,挣扎要跑,但死都挣不出去,倒是抓伤了沈是的手臂。
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要是力气大,就直接把小侯爷抱起来扛着走,但是他看了看这个到他胸前的孩子,放弃了想法,两手捧着他的脸说:“是我,小侯爷别怕,是我呢。”
小侯爷缓了一下,眼睛就红了,死命的拍着他,嘴里乱七八糟的骂了一大堆。
沈是抱着他哄了很久,小侯爷虽然很气,但是一直也没松开手,沈是说:“好了,我有错,不该吓你,我道歉。”
小侯爷不解气,埋在他肩上装模作样的咬了下。
“很疼。”沈是温柔的说。
小侯爷连忙松了口,有点紧张的说:“你骗人……我都没用力!”
沈是笑了下,指了下手臂几道破皮抓痕说:“可疼了,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小侯爷抿着唇,伸手摸了下伤口,沈是倒嘶了一声。
小侯爷有点急,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眉眼弯弯的,便一手对着伤口按了下去:“根本就不疼,你又骗我!”
沈是这会是真疼了,不仅手疼还头疼,本想顺着时机教育他几番,见他真的难过,又有些心疼的想缓一缓,便无可奈何的抱过他,哄着说:“不闹了,回去好不好?”
沈是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后背。
小侯爷安静了很久,而后抱紧了点他,低声闷闷的说了句:“好。”
沈是笑了拉开了他,牵着他往回走。
小侯爷记吃不记打,走了片刻,又忍不住想找沈是说话:“子卿看不见,为什么不会迷路?”
沈是说:“对夜盲者来说,认路是惯性,走个几十遍身体就记住了,不是凭眼睛记的。”
小侯爷左倾右晃的问:“那若是像姑父喝了酒一样,摇摇晃晃的,也能记住吗?”
沈是点点头:“可以。”
小侯爷觉得有点厉害。
“你想学吗?”沈是问。
“想。”
沈是听他情绪稳定了,见缝插针的说:“我只教知错就改的门生,你今日乱跑,不仅让长辈操心,更是让伺候你的人,都免不了责罚,你错了没?”
小侯爷垂首,说不出口。
沈是转了下眼睛,松开了牵着的手。
小侯爷立马回捉住:“错了!”
一旦迈过了别扭的坎,后面的脸面,便也不觉得难以拉下。
沈是继续吊着说:“我不太信。”
小侯爷很着急的解释:“错了的,若不是我跑出来,也不会害子卿受伤……”
这个梦开始分裂,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四分五裂的飞溅出来,每一片都怪诞的反射不同的画面。有些是扑在他怀里的小糯米团子,有些是灯火阑珊处的遥遥相望,有些是雪夜里的负荆请罪,有些是守候病榻的温柔目光,有些是杀伐果断的黑白棋局,有些是筳讲时偷懒酣睡的顽童,有些是紧紧相拥时的激烈心跳……
“老师想要的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捡了本侯爷的玉,便要陪本侯爷斗蟋蟀,不然我便治你个偷盗罪!”
“装模作样,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沈大人嘴里,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我很想你……”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断然不会骗子卿!”
“你很吵。”
从柳长泽五岁到二十四岁,每一帧每一幕像萤光的碎屑,像散落的星子,珍贵而美丽。
然后都灭了。
万物归于虚无。
在死寂般的黑暗当中,突然飘出了一片发光的菱形琉璃片。
沈是追了过去。
他一靠近,那碎片便消失,过了一会又出现,他像夸父逐日,像飞蛾扑火,追着那块琉璃,仿佛追了亿万年的光阴,他终是精疲力尽,脱力的跪在了地上,看着唯一的色彩消失不见。
古刹无声,大象无形。
而那琉璃片突然出现在他手上。
他欣喜若狂的拿起来一看。
琉璃消失了。
化作了无数的大相国寺经久不散的梵音,从四面八方的涌了出来,它是具像化的金色光芒,带着锐利的刀锋,将有罪之人像茧一样死死束缚。
他像祭坛上的祀品,以生命作为献礼,直到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听见了破空的一声沉吟,如同晨钟暮鼓般荡人心神。
他听见。
“沈是,你心悦我。”
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沈是吓醒了。
他从床上跳起,像溺水的人挣扎出深海,浑身被汗水浸湿,双手死死的抓着被子,大口大口吸着气,似乎想把那些郁结于心的杂念清出脑海,只是太过急躁,扯的肺部疼痛难耐,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老爷醒了!”盛意匆匆跑到了床前。
“药。”顺和无奈的看着他一惊一乍的背影,端了药进来递给沈是说:“大夫说,老爷病由破明引起,加之忧思过重,风寒袭肺,痰浊阻气,若不好好静养,恐有可能化为肺痨之症。”
“肺痨?”沈是立马精神了,端坐起来,二话不说将药喝了下去,配合不行。
忧思过重,那就不忧。
风寒袭肺,那就保暖。
痰浊阻气,那就化痰。
反正身体不能垮,他得病都得怕了。
只是,这身体看起来挺硬朗的,怎么也这么不争气。
沈是喘匀了气,盛意端了碗血燕上来,神色有些紧张,放下后便挨着顺和站的很近,似乎在寻求支柱一样。
沈是问:“侯爷来过?”
顺和道:“并未。”
“没有!”盛意觉得说的太快太同步了,找补道:“侯爷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没事来沈府瞎逛。”
沈是挑眉,“那这血燕你们从哪里贪污来的?”
“偷得。”盛意就知道有这一问,不着四六的扯,“大夫说,老爷这个病咳的厉害,最好吃些滋补润肺的,我便去侯府偷了些,反正一库房都是,少几盒侯爷发现不了的,包管能吃到老爷病好!”
沈是看了眼顺和。
顺和抿着唇,硬邦邦的点头。
沈是笑了下,也不揭穿他们,仍是一口一口的品着血燕,温热的补品顺着喉管滑入肺部,像干涸的土地被早春的细雨所滋润,熨帖又暖心。
病因破明引,除了柳长泽的人,谁还能治的了。
你不愿说,我也不愿知晓。
如此便好。
沈是敛眸,不可控的想起昏迷前后背的温柔的轻抚,和回过头看到那人脸上的一丝担忧。
不可念,不可想,不可忧思过重。
不过是莫须有的事情,一个梦而已。
第63章 知髓
被榻和身上都是汗水,沈是坐了一会便受不了的要去沐浴。
盛意刚一出卧房,便抓着顺和的手往自己胸口放,挤眉弄眼的说:“感受到了吗?”
顺和宠溺的笑了下:“很快。”
“何止!都要跳出来了!”盛意摇着头说:“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侯爷分明守到老爷烧退了才走,怎么还不让人说?这样要放话本里,那都是十里红妆、以身相许的情节了……”
“少点听戏吧。”顺和说。
“你还看不起戏文!”盛意努嘴说:“若不是我今日随机应变得当,按你那个笨嘴,马上就穿帮了。”
顺和捏了下他圆鼓鼓的娃娃脸:“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更何况是偷来的。”
盛意懵了下,反身一个轻云蔽月去抢他腰牌:“那你过分了啊,还跟着我点头……你居心叵测!我要去上报侯爷,卸了你的职,从今往后长卿阁就是我的天下!”
顺和身一侧,灵巧闪避,又一个后弯腰躲过他的顺手牵羊,盛意追势凶猛,交锋了数百招,顺和才寻到一个气口说:“老爷聪慧过人,什么事情他想不明白,端看他愿不愿意罢了,单凭你我能瞒他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