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155)
“但凡翅膀硬了,谁不想自由的飞一遭?弥儿,你太苛求了。”柳元宣没有将云雀放回笼子,但云雀也再也飞不动了,它的翅膀变成只有观赏性的附属品。
柳元宣将攒盒往侍从怀里一丢,“分了去吧。”
“叩谢大人恩赏!”
柳元宣笑了笑,对柳弥说道:“从前被宋阁老把持着,竟不知国子监如此油水,居然抵得上半个孟洋了。”
“虽是如此但却比不得孟洋好用。”柳弥叹了口气,“往日这些送礼办事,哪里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谈及孟洋,柳元宣心有余悸,“还好账本烧了……”
……
翌日大考,京中自贡院以外百米,皆被重兵把守。
沈是不得已绕了远路去往大理寺。
行至半途,却正巧遇见冉娘。
沈是虽然不知如何面对于她,但仍是收了折扇,上前问道:“许久不见。”
“嗯……”冉娘像似有些走神,顿了一会却突然问道,“大人,文通前日同我念了一首诗,说是出自《诗经》里头,有水,还有一种京河西畔长的那种草,但我记不起来了,大人博学,可知是何?”
河畔长的草,莫不是芦苇?沈是说道:“应是蒹葭。”
“大人可以念一下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冉娘眼眶红了下,点了点头,“在水一方……那水里会有花吗?”
沈是云里雾里,斟酌的说了句,“大概有荷花吧。”
冉娘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她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彼时沈兄刚从面馆离开,桌上落下一本《诗经》,她急急的追上去还书。
“沈兄,沈兄,等等我,你的书掉了……”
沈兄一见那本书,满脸飞红,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
“咦,这里怎么还夹着一张纸。”
“什么什么苍苍,白露什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为什么伊人要在水里,在水里不是淹死了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穷苦人家的女儿,更别提读书了,能像冉娘这般识的几个字的都算是少见了。
沈兄连忙点头,“这诗奇怪的很……别……别看了……”
冉娘听他说别看,便以为他在嫌弃自己没文化,便不信邪的把书翻开找了找,终于找的一篇认得字的了。
她挑着眉大声念出,“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只见沈兄不仅脸上红的滴血,连脖子、耳朵都红了,冉娘奇怪,“你怎么这么红?”
沈兄支支吾吾的说:“这首比方才那首还难,你怎么认得的……”
“彼泽之陂,不就是隔壁那家很多书生去的毛笔铺子么!”
沈兄抿了抿唇,犹豫地说,“以后别说了。”
冉娘:“为何?”
“你读错了,是有蒲与荷,不是有甫与荷。”沈兄顿了下,眼睛也红了点,“而且这是向……向男子示爱的……”
冉娘脸也红了,找补的说;“怎……怎么就男子了啊……不是荷花吗,不是美呢……还有那个蒲,蒲是什么东西?”
沈兄似乎鼓足了勇气,说道:“此诗、此诗是说,在池堤边,长着蒲草和荷花,有一个俊美的男子,使我思念没奈何……”
冉娘被说穿心思,尴尬得笑了笑说:“这诗还挺好……有花有草还有水……”
沈兄颤抖着手,捏住了她手里的书,颤声说:“京河西畔……你我初识……”
双目对望,冉娘的心跳骤止,说下去,请你说下去。
冉娘眼睛都不敢眨。
红着眼潋滟的看着他。
沈兄突然转过身去,“那条河边的草,便是蒲草。”
“你!”冉娘都想好怎么答应才能优雅又不失体面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撞得人眼冒金星,她气愤的将诗经甩在沈兄后背上,“书呆子!书呆子!”
“什么池堤河畔,我看着水全都进你脑子里了!”
冉娘气的哭的跑走。
沈兄攥紧了书,他现在穷的还要靠接济生活,怎能误了人家姑娘……
……
冉娘回过神来,眼角滑下一滴泪,她掩饰用巾帕挡了挡,笑着说:“有花有草还有水……”
“真好。”
冉娘双肩轻颤,她背过身去,话语里带着一丝哽咽,“打扰大人了,我……我还有事……”
她假意轻笑,眼底的泪却越滚越多,便直接跑走了。
沈是不知怎么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他五指嵌入掌心,艰难的呼吸,不仅胸口,连头也近乎要炸开了一般,怎么回事?
他支撑不住的身形晃荡,向后倒了两步。
恰好,倒进一个人怀中。
沈是已经看不清了,他感觉灵魂抽离的疼痛,但他同时又很清醒,他贪恋的紧拥着来人,死死的拽着他,若是最后一秒,还能有一秒,他也不会放手。
“你怎么了?”
柳长泽因贡院封路,不得不绕路到此,没想到这也能看到沈是,还看到沈是和文通的夫人黏黏糊糊的在一起。
他心下不爽,正欲离去,便见女子哭哭啼啼的跑了……
呵,有意思。
他正想上前嘲讽两句,便见沈是撞上他怀里,没等他开口,便将他抱了个满怀,他扯在沈是后背拉开,便见他仰起头,痛苦的看着他,眼里的雾气,深的快要溺死人。
“说话,怎么了。”
沈是疼的双腿打抖,站不住的往下滑,柳长泽一把拖住他的腰,沈是觉得意识也在渐渐流逝……
电光火石之间,沈是猛力咬上柳长泽的心窝。
柳长泽:“……”
第124章 平安符
柳长泽疼的闷哼一声,但又不好同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计较。
然后沈是松开牙口,贴在胸膛,哑着声挤出一句,“长……泽……”
那一声竟比方才咬的伤口还疼,直直的扎进了柳长泽鲜血淋漓的心脏。
“住口。”
不许你学他,不许你这样叫我。
我怕连最后一点差别,也分辨不清了。
但沈是哪里听得见,他只是凭着一股子劲儿硬撑着,“对、对不……起……”
对不起,又一次抛下了你。
又一次,死在你怀里……
说完这句,沈是喉咙里泛起血腥味,他强行将血咽了回去,怕再给柳长泽留下不好的回忆。
又是一阵削骨之痛袭来,沈是筋疲力尽的合上了眼,唯有眼角却还一直有泪水流淌。
“醒醒,别装死!”
“沈是,你又玩的什么诡计!”
“……对不起什么?”
“沈是,沈是……”
柳长泽脑中一片轰鸣,感觉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消失一般,整个人被莫名恐慌所笼罩……
他一把抄过沈是膝弯,将人抱起,往侯府行去。
忽见沈是脖上起了一簇橙黄色的小火,柳长泽连忙用手去扑,那火竟不烫,也不烧手,更是无法扑灭。他两指捏起定睛一瞧,竟是一枚黄底朱砂的符纸,被叠成一个小小的三角。
他用力将火团拽离沈是,却见一条红色细绳串在沈是脖颈上,剥离不得。
他来不及取下红绳,那火便灭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柳长泽觉得手中抱着的人,肌肉似乎紧绷了许多,不像是失去知觉般的模样,眼角的泪也停了。
柳长泽眯眸,突然去一旁寻了个轿夫,“去沈少卿府。”
他将沈是抱进轿中,而后掀开了沈是的领口,露出一片细腻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