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163)
沈是也知他如意算盘,便故意说道:“尚书好意,但侯爷命下官今日必寻一珍宝,实在难以抽身……”
常尚书势在必行,“沈大人尽管说来,天下珍宝,莫有老夫未尝见的。”
“尚书大人肯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沈是说,“侯爷说,他要诗仙李太白饮酒的杯子。”
“……这还真的难倒老夫了。”
沈是叹气,“可不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大人说,我去哪里寻个能盛琥珀光的玉碗来……”
常尚书却猛拍了下手,“有!有了!”
沈是欣喜,“大人可是见过?”
常尚书显然格外兴奋,他终于寻到能显摆自己藏物的时候了,“沈大人可知,西域有一种酒只能在夜里喝?”
“闻所未闻……”
常尚书摸微仰着头,眯着眼睛,像只骄傲的老孔雀,“这还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这酒会发光。”
沈是惊奇。
“老夫不才,却恰好有这么一坛,沈大人今夜赴宴便知晓了。”
沈是为难,“可我仍要寻玉碗……”
常尚书却拍了下他后背,“沈大人怎还不懂?世上哪有什么会发光的酒,自然是会发光的器皿。你今夜带侯爷来,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玉碗盛来琥珀光。”
沈是咋舌,“啊……大人说的可是夜光杯?!”
“嘘。”
“这不是前朝便失传了么……”
常尚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是拱手,“下官今夜定准时而至。”
……
“侯爷,沈大人求见。”阿良轻叩书房门。
柳长泽抬眼,还没出声,便见沈是蹦了进来。
柳长泽:“……”
越不像话了。
“何事?”柳长泽继续看着手中邸报。
沈是用玉骨扇将他邸报压了下来,一双眼暗藏星光,扑闪扑闪的看着他,鼻翼上又因暑热染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柳长泽按耐下伸手替他抹去的汗珠的心,“不说就滚出去。”
沈是蓦然一笑,“侯爷,我寻到酒仙的杯子了。”
柳长泽心中一动,却说,“与我何干。”
沈是却佯装失望的摇头,“那真是可惜了,据说先太傅梦寐以求想看一眼琥珀光呢,几番赴出使异国都求而不得……”
沈是边说边走,“唉……看来只能下官一人独饱眼福了。”
沈是步至书房外,正要消失之际,只听一声,“何处。”
他暗自偷笑,面上却不敢露分毫,怕惹怒了侯爷,“戌时常尚书府,静候侯爷大驾。”
第130章 不许
文通没想到沈是会来,他此时心中苦闷最不愿意见的便是沈是。
好像什么都被他一言料准了般,他有什么错,那些事,他不做别人也会做,他不过是为了出人头地,不得不借力青云罢了。
他心中怨毒的想到,没了太傅之名,世家背景,你不也一样需要赴这种趋炎附势的宴席,甚至还以色相攀附侯爷,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他就不行!
但他知晓侯爷心事,所以绝不会将此事告诉沈是,他才不会让沈是什么好事都占尽了。
文通豪饮一坛桃源酒,赢来满座叫好。
他不必介怀。
他如今连阿查子都寻到了,这便是上天给他的救赎。
况且他还有这幅空头衔,还有卷土重来的资本,还有白首不移的姻缘,而这是沈是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他何必介怀!
满座酣畅时,他见常尚书上前寻沈是、侯爷,不知说了什么便离席而去,他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同身边同僚说了句,“去……解手……”
“文大人早些回来,美酒我都替你留着呢!”
文通笑着、晃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数你小子最懂我心……”
他如今不再是别人嘴里的小子,却更加痛苦了,他没有抛下良知,却又掉进了泥潭。
常尚书的府实在是好找,他按着三人离去的放下,用脚一猜便知道是又去他那引以为傲的藏宝阁了,嗝,厉害,竟有什么宝贝能骗得侯爷相看,这下他又要炫耀好久啰……
文通虽是醉了,但他动作谨慎,眸色认真,他慢慢地凑近窗扉,用指头润些口中酒水,戳在纸窗上。
他看见一团青色的晕影,不知常尚书做了什么,似乎有酒气涌出,只见那晕影忽然亮了起来,常尚书支开了临近的窗户,月光洒下,与那团青色的晕影似乎有什么冥冥之中的牵引,竟忽然骤开了一段神秘的琥珀光。
那青色晕影宛如白玉之精,光明夜照,色彩绚丽,玲珑剔透……
文通原本看入了迷,却见沈是被那光刺的偏开了脸。
文通想,沈是许是夜盲方好,受不得突如其来的光,没想到下一秒,他便瞧见侯爷下意识抚着沈是的头,往怀里挡了挡……
文通:“……”
两人情至此处,却还不能心意相通,文通心中浮上隐秘的快感。
他又将视线放回那诡异的光芒上,他看着那纹路一愣。
这……这不是……传闻里的夜光杯吗!
文通瞪大了眼。
但他转念便明,依常尚书这爱炫耀的性格,竟然藏至今日,定是来路不明。
他安静回了席上。
他没有坐原来的位置,反而同沈是方才交谈过的人闲聊起来。
“祭酒大人来了,坐坐坐……”
“不坐了,沈少卿托我来问一句……”文通却好似酒意上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敲了两下脑袋,“问……你方才……嗝……咦,问什么来着……”
那人笑道,“大人是喝糊涂了,想似来问那乌蹄抱月马吧!在南阳,南阳那块儿有……”
文通晃了晃头,“你别欺我醉酒,这马不是神踪难觅吗?你怎知道的?”
那人讪讪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如此这般,文通又问了几个,他思忖道,这沈是也不知道在寻什么,聊的都是少见的稀有物,而问的人也皆道自己不曾见过。
呵,有趣至极,倒像是个寻赃物的模样。
文通一手拎着酒,步履蹒跚的走着,竟不知觉撞上一个人,原是国子监榜首柳安民,文通问:“你怎在此处?”
柳安民之前被文通砸珊瑚之事唬到了,回去往家中一说,他负责为柳家开赌坊的父母讥笑讽刺了几句,说那就是你堂叔户部柳尚书养的一条狗,你怕他做什么。
因着此事,他还被父亲责骂了没出息,眼下见着文通,一股火便蹭蹭的冒了起来,“我乃当朝户部尚书侄儿,怎来不得此处!”
文通目光沉了下来,却不愿与他纠缠,拱了个手便打算走人。
但这小子心中有气,便拦到了他面前,“喂,文大人,往日你砸我珊瑚,让我当着国子监众监生之面丢脸,因你不知里层干系,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日后对我放客气点!”
文通松垂的手瞬间攥紧起来。
他又用脚轻踢了下文通,“文大人,知道没?”
文通目光凶狠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将酒壶甩至空中。
柳安民向后退了步,有些被吓到。
那酒落下,文通一手捉住,深吸了一口气,拔掉酒塞,仰头饮了口。
时间越久,柳安民便越有些慌了。
酒饮尽,文通随手将壶丢了,缓慢走近柳安民。
柳安民便眨着眼,有些抖了起来,颤声道:“你……你别乱来,我堂叔可是!”
“户部尚书。”文通笑了下,“我知道了,柳小公子……”
他又转身离去,轻声像唱小曲似的念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