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帝国是一片投资的沃土,在我们广阔的黑土地下方,埋藏着无数上帝赐予的宝藏:顿巴斯的煤炭,乌克兰的粮食,乌拉尔的铁矿,还有高加索的石油!这些丰富的资源,都欢迎我们的法国朋友们投资开采!”
“俄罗斯帝国在工业化的浪潮当中落后了,但我们如今正以极大的热情追赶先驱者的脚步,在沙皇陛下的支持下,我们正在全俄罗斯修建矿井,工厂,铁路和运河,俄罗斯帝国充满着机遇,我们欢迎法兰西的资金来俄罗斯投资!诸位先生们,带着你们的支票来俄国吧!沙皇陛下和帝国政府会为你们提供需要的一切便利,当你们离开的时候,获得的利润会从你们的口袋里溢出来!”
鲁维埃总理和俄国大使互相挽起了胳膊,摄影师在演讲台前摆好照相机,随即闪光灯的青烟就朝着玻璃的穹顶飘去,穹顶上的那些玻璃沾满了鸟粪,尘土和泥点,已经变得发黄,让穿透玻璃进入交易大厅的光线呈现出象牙的颜色。
总理和大使走下了演讲台,人群当中重新响起那种闹哄哄的声音,他们在等待开盘的行情。经纪人们像是天气回暖之后从洞穴里爬出来的蛇类,纷纷从他们位于大厅侧面作为办公室的小隔间里出来,走到大厅当中这片宽阔的圆形盆地当中,准备调动由数百万的金钱组成的大军。根据交易所的条例,能够入场的经纪人只有六十位,他们是金融界最受尊敬的将军,这个“六十人团”组成了所谓的“场内市场”,他们的人数虽然比起“场外”少了很多,但主要的交易却都是在他们之间完成的。
时间刚一到下午一点,电铃声就在交易所的穹顶和下方的人头之间回荡起来,任何人都不会错过这个尖锐的信号声。
巴黎证券交易所开市了。
第85章 多头与空头
标志着开市的电铃声的余音还没有完全消散,经纪人的队伍当中就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喊叫,干这一行必备的条件之一,就是有一副好嗓子,这和歌剧院对男高音的要求是一样的。
而在所有的经纪人当中,喊声最猛烈的当属杜·瓦利埃先生,此公挺直了胸脯,把一只胳膊举起来指向天空,发出狮子一样的咆哮声。平日在议会里他都不怎么发言,即便必须发言时,也是带着一副眼镜,四平八稳地念着手里的稿子,像是索邦大学的一位老学究在讲台上作报告。可在交易所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倒是真找回了当年那个挥舞着马刀,大吼着冲入普鲁士军队侧翼的龙骑兵的风度,吕西安也有些理解当年母亲为何会倾心于这个人了。
“俄国债券,我有俄国债券!”他大声喊着,试图吸引买方的注意。
经纪人围拢在一起,跑街的从四面八方送来五颜六色的签条,经纪人们接过这些委托,扫一眼,然后将这些签条分门别类地夹在自己手中拿着的笔记本里。
“什么价钱?俄国债券什么价格?”一位买方的经纪人开始询价了。
“一张俄国债券的面值是一百法郎。”阿尔方斯对吕西安和另外几个人说道,“让我们看看开盘价是多少。”
“两百一十五法郎,买俄国债券!”有一个经纪人喊道,跑街的已经送来了场外市场的交易价格,在场内的大鳄开始交易之前,场外的小鱼小虾们已经把俄国债券的价格炒到了面值的二倍。场外市场一贯被视作场内市场的晴雨表,现在这块表的指针指向“买进”。
“两百二十法郎,我买俄国债券!”另一个经纪人下了单,这正是场外的牌价。之前下单的那个经纪人沮丧地合上笔记本——如果他能够以两百一十五法郎的牌价在场内买进,然后立即在场外卖出,那么一张债券他就能赚到五法郎。
“两百三十法郎!”这时候又有了新的报价,“请您按照两百三十法郎给我送来吧!”
“您要我送多少?”杜·瓦利埃先生问道。
“一千张!”这就是二十三万法郎的债券,双方达成了交易。
“所以现在他要把债券送过去吗?”吕西安问道。
“不,他们双方会分别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一条,那几个交易记录员也会登记下来这笔交易,这就算交易达成了。”阿尔方斯指了指高台上那三个正在一丝不苟地在登记簿上写写划划的登记员,他们面无表情,就像在纺织命运线的命运三女神一般,周围乱糟糟的一切对他们毫无影响。
“现在俄国债券的开盘价就定下来了,两百三十法郎,比面值高了一百三十法郎。”阿尔方斯说道,“二十分钟之内,其他股票和债券的开盘价也都会确定下来。”
“太奇妙了,太奇妙了!”莱蒙托夫将军捏着他的胡子尖,不住赞叹道。
大厅里的喧哗声此时正变得越来越高,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喊着价格,这声音有的低有的高,就像是一群抢食的野狐狸在互相嚎叫,新的签条和电报雪片一样地落在经纪人们的肩膀上,这些是来自于巴黎和外省的无数委托单子。
“伊伦伯格先生!”一个个子矮小的年轻人从人群当中突然钻了出来,他有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可头发却已经开始变得稀疏了,头顶上剩余的姜黄色毛发就像是灾年地里的庄稼,虽然还不至于全军覆没,也比正常光景要少了不少。
他谄媚的朝阿尔方斯鞠了一躬,像是一条等着主人夸奖的猎犬,吕西安一瞬间甚至怀疑他要开始吐舌头了。
“俄国大使想和您聊聊。”
“是这样吗?”阿尔方斯抬了抬眉毛,“好吧。”他又看向吕西安等人,“很抱歉我不能陪诸位了,这位是皮罗特,他是一位杜·瓦利埃经纪商行里的优秀雇员,我让他来带领诸位游览这个有趣的世界。”
“我非常荣幸。”皮罗特因为银行大王亲自给他下了吩咐而受宠若惊,通常情况下,像他这种人连和阿尔方斯说话的机会也不经常有。
阿尔方斯和每个人握了握手,当和吕西安握手的时候,他凑到年轻人的耳边,“我明天下午去找你。”
“干什么?”吕西安问道。
“带你去看看那座送给你的新房子,我听说很不错。”
“好吧。”吕西安感觉到周围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两个,他连忙点了点头。
阿尔方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人群当中走去,他一路横冲直撞,而面前的所有人都连忙闪到一边给他让路,同时还要点头哈腰地向他问好,而他却对此视若无睹。
“您在杜·瓦利埃先生手下干了几年了,皮罗特先生?”当皮罗特先生殷勤地带着几位游客开始参观时,吕西安问道。
“五年啦,男爵先生。”皮罗特先生想必是看到了阿尔方斯对吕西安的重视态度,他对吕西安也表现的很恭敬,“我最早在马赛的一家银行当伙计,后来去了里昂的交易所做事。五年前我来了巴黎,就进了杜·瓦利埃先生的经纪商行,那时候杜·瓦利埃先生的经纪行已经是巴黎最大的经纪商行之一了。”
“我听说这位杜·瓦利埃先生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伟人。”阿列克谢说道。
“您听说的没错,他原来是个骑兵军官,在1870年战争时候受了伤,伤愈之后就退役了。当他来到巴黎的时候,身上除了自己的皮箱子,外加两千法郎的退役金之外一无所有。”
“那他是怎么赚到这些钱的呢?”吕西安试探着问道。
“他最早是在交易所做跑街的,这行当的名声可不好听,但好处就是有时候能比其他人更快接触到信息,于是他就靠这些信息赌交易所,过了没几个月就成了一个场外的经纪人。”
“他发大财是在1871年底,那时候巴黎公社刚刚被镇压,普鲁士人还没完全撤走,股票的价格都很低。当时勒乌沃煤矿的股票,因为经营不善,外加矿脉枯竭的缘故,股价跌到不足十法郎一股。他当时全部的家产大约有三万,又从高利贷商人那里借了七万法郎,凑了十万,买下了一万股,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发疯了,还有人说他应该被关进疯人院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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