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林扈方才移开视线,看向床上的林西,苍白的皮肤上除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长针,还有鲜红的抓痕,每一道抓痕都带着血渍,让人看得触目惊心。明明日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可他的身子却依旧瘦弱,肋骨一根一根是那么明显,只是在那些厚重的衣服下,完全看不出来。他的西儿,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竟要承受这种痛苦……
林扈不禁红了眼眶,自顾自地说道:“这十几年,我自认为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不仅为他遍寻名医,搜寻各种珍贵药材,还不顾众臣的反对,立他为太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他要什么,我给什么,从未委屈他半分。却不曾想,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竟活得如此痛苦……”
众人听着林扈的话,他并未自称‘朕’,而是用我来诉说,此时他不是皇帝,而是普普通通的父亲。
“每日三餐,餐餐喝药,顿顿吃着药膳,我以为那是用银钱堆砌出来的好东西,可在他这里是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吃的折磨。之前他任性妄为,在宫里做了不少荒唐事,我也难免失望,有时会想,我这么疼他宠他,为何他一点不争气?从未深究过他为何会如此。直到他亲口告诉我,原来在我未曾察觉之时,已有人对他下手,而他这些年如履薄冰地活着,只是为了不让我操心……”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心里一阵阵发酸。
“真实的他那么乖巧懂事,那么宽和仁慈,那么聪慧机敏,却是他自己长成,跟我这个父亲没有任何关系,而我自认为对他的好,却成了折磨他的毒药,这是多么讽刺。”
眼泪落下,滴在林西苍白的手上,林扈连忙小心地擦掉。
余庆听得红了眼眶,安慰道:“皇上,您为殿下做的一切,殿下都明白,他从未怪过您。”
“朕明白,可他越是这般懂事,朕心里的愧疚越深啊。”
“皇上放宽心,您和殿下是父子,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只要清楚彼此的心意,就没有谁愧对谁。况且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总有弥补的机会。”余庆明白林扈的心情,他此时又何尝不心疼。
“是啊,总有弥补的机会。”林扈摩挲着林西的手,擦了擦眼角,道:“花姨娘。”
林扈的话,让花海棠也不禁动容,听他召唤,连忙应声道:“奴家在。”
“太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师父罪责难逃,作为她的徒弟,她所犯的罪孽,本该由你来承担。今日,朕便将太子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何种办法,定要将太子的药瘾戒掉,让他如常人一般。若你能做到,朕便既往不咎,若你做不到,不知你会死,你师父的尸骨也不得安稳。”
花海棠心里一紧,急忙说道:“是,皇上,奴家定竭尽全力。”
林扈随后看向汪桥,道:“汪桥。”
汪桥连忙躬身应道:“臣在。”
“你要记住,你的命是西儿给的,若西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了。”
“是,臣遵命。”汪桥深吸一口气,即便林扈不说,他也会照做,否则他会愧悔一生。
大概半个时辰后,花海棠将林西身上的鬼针一根一根地拔了下来,又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身子,重新换好衣服,这才出了寝殿。
待林西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他疲惫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熟悉的床帐愣了会儿神,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发现春喜正趴在床边打瞌睡,出声叫道:“春喜,醒醒。”
春喜被吓了一跳,见林西醒了,连忙问道:“主子,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去叫花姨娘?”
“你等会儿。”林西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就好似他前段时间从昏睡中醒来一样,他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道:“你说花姨娘,我昨晚那种症状是中毒了吗?”
春喜连忙将林西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上,如实说道:“花姨娘说主子是药瘾犯了。”
“药瘾?”林西听得一愣,随即问道:“药瘾是怎么回事?”
春喜解释道:“花姨娘说主子因长年累月喝药,对药上了瘾,就像毒/瘾发作一样,昨晚用晚膳时,您没像往常一样喝药,所以才会药瘾发作?”
“喝药也会上瘾?”林西听得脑袋有些发蒙。
春喜挠挠头,道:“这个奴才也没听说过,不过奴才推测应该跟主子中的毒有关。”
想想昨日身体的异常,好像真如电视中毒/瘾发作差不多,林西的心不禁蒙上一层阴影,道:“那花姨娘可说过该如何治?”
“昨晚花姨娘用鬼针帮主子压制了药瘾,只是……”
“要说就把话一次说完,不要吞吞吐吐,惹人生厌。”
“是,主子。”春喜沉吟了一会儿,道:“花姨娘说主子若想戒掉药瘾,至少要一个月,可她只能用鬼针压制半月,余下时间只能靠主子挨着。”
春喜的话,林西听明白了,鬼针的作用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而减弱,这就和吃止痛药一样,一开始有用,后来作用会越来越小。
想到昨晚药瘾发作时的痛苦,林西便打起了退堂鼓。
第37章
林西想起昨晚药瘾发作时的痛苦,仿佛有人在他体内放了一把火,不停地烧灼着他的血肉;又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皮肤里钻来钻去,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的身体。从一开始的痒,到后来犹如凌迟般的疼,那种滋味真的生不如死,打死他也不想再体验一回。
“主子,您没事吧?”
春喜的声音拉回了林西的思绪,道:“父皇是否知晓此事?”
“主子出事,奴才哪敢瞒着皇上,皇上在床前守了主子一夜,直到早朝时方才离开。”
“父皇……”听到春喜这么说,林西心里难免有所触动。
“皇上说愧对主子,让主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以后每日都会来,陪伴主子度过最难挨的日子。”
“父皇当真这般说?”
“嗯。”春喜重重地点头,小声说道:“皇上见主子那般痛苦,都心疼哭了,说了许多话。”
“都说了什么?”
春喜想了想,将昨晚林扈说的话,详细地转述给林西听。
林西听后百感交集,刚刚动摇的心,也因为这番话坚定了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轻易放弃才是。”
林西的声音很小,春喜没有听清,靠近了些许,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没事。去把花姨娘叫来,我有事要问她。”
“好,奴才这就去。”
春喜转身出了寝殿,将门口守着的春寿叫了过来,道:“你进去侍候着,我去叫花姨娘。”
“叫花姨娘,可是主子又不好了?”
“快‘呸呸呸’,说什么呢,主子好得很。”
“呸!”春寿抽了嘴巴一下,道:“瞧我这张嘴,该打!”
春喜缓了脸色,道:“你快进去,我去去就来。”
“好。”
林西见春寿进来,道:“去给我倒杯水来。”
“是,奴才这就去。”
见春寿转身要走,林西出声说道:“一杯温水便可。”
“是,主子。”
春寿来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温水。
林西伸手接了过来,一口气将水喝完,干涩的喉咙才算舒服了些许。
等了没一会儿,春喜和花海棠相继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花海棠来到近前微微福了福身。
“免礼。”林西虚弱地笑了笑,道:“昨晚的事多谢花姨娘。”
花海棠起身,笑着说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您和奴家可是合作伙伴,奴家还等着和殿下一起赚钱呢。”
“没错,我们是合作伙伴。”林西会心地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直接进入正题,道:“花姨娘,我的药瘾何时会发作,每次发作会持续多久,以后可会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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