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扈挥挥手,身后的内侍便走上前,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
章辛看看内侍手上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道:“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
“拜太后所赐,朕命不久矣,唯恐黄泉路上孤身一人,想着若能有太后相伴,朕此生亦是无憾,还请太后成全。”
“林扈!”章辛脸色铁青,道:“你竟想弑母,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西儿聪慧.仁善,将来定是一代明君,林国的未来不可限量。在朕死之前,要为他扫清障碍,还他一个清明的朝堂。”
章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你竟为了那个妖孽,宁愿背上弑母的罪名?林扈,他不是林西,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妖孽,你竟被他蛊惑到如今这般地步,真是蠢!愚蠢至极!”
“他是西儿,是朕与兰心的儿子,是林国未来的储君!”林扈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送太后上路。”
随着林扈一声令下,门外又进来几名内侍,他们径直上前,想要控制住章辛,却被广信拦了下来。
林扈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还真是忠心,事到如今还护着你的主子。”
广信跪倒在地,道:“皇上,奴才对不住您,纵是万死也难赎奴才所犯下的罪过,奴才不敢阻拦皇上,只求皇上先赐一杯酒给奴才,奴才想先行上路,到时……可为太后引路。”
林扈沉吟片刻,道:“朕成全你,给他一杯酒。”
“多谢皇上成全。”
广信恭恭敬敬地朝林扈磕了头,接过内侍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毒药很快发作,他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章辛的方向。
章辛被吓得脸色惨白,拼命地挣扎道:“皇帝,哀家是你母后,你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放开哀家!放开哀家!”
林扈冷眼看着,命令道:“动手。”
……
余庆将林西送回东宫,安置在床上。
花海棠见状心生疑惑,道:“公公,殿下这是怎么了?”
余庆微微笑了笑,道:“殿下累了,奴才奉皇上的命令,送殿下回宫歇息。三娘无需多虑。”
“皇上的命令?”花海棠眉头微皱,一看林西的状况便知,他定不是在睡觉,而是被人下了药,只是她想不通林扈为何要这么做。
“三娘无需多问,皇上不会害殿下,这么做也是为殿下好。”
看着余庆的眼睛,他虽然在笑,可那笑却苦的让人心里发酸,花海棠迟疑了一瞬,点头说道:“公公放心,三娘明白。”
余庆长出一口气,道:“那殿下便交给三娘了,咱家还得回去服侍皇上。”
“公公慢走。”花海棠送余庆出了大殿,随后便又回转,给林西把了把脉,确定他只是中了迷药后,这才放心下来。
当林西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有一瞬间门的晃神,之前的记忆慢慢苏醒,他当时在御书房的侧殿,余庆送来一杯茶,他喝了以后便晕了过去。不安涌上心头,他连忙起身下床,急匆匆地跑出寝殿。
殿外守着春喜见他出来,连忙上前阻拦,道:“主子,您还没更衣呢,万一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林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急切地说道:“快帮我更衣,我要去见父皇。”
春喜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应声道:“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取衣服过来。”
春喜急匆匆地离开寝殿,看得林西一怔,转身看向屏风上的衣服,微微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多想。焦急的在殿中等了一会儿,突闻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转身看了过去,来人不是春喜,而是焦战,而他身上穿着一身孝衣。
林西见状心脏骤然一缩,伸手捂住了胸口,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撞到了一旁的桌案上。他扯扯嘴角想要笑,眼泪却流了出来,“你……你怎会来此,为何穿成这样?”
看着他的眼泪漫出眼眶,看着他眼底的惶恐和悲伤,焦战的心一阵刺痛,他清楚接下来所说的话有多么残忍,可事到如今便是他不说,也瞒不下去。
“殿下,皇上已于昨晚驾崩,臣奉命保护殿下,辅佐殿下登基为帝。”
看着焦战的嘴不停地张张合合,林西却只听到了‘驾崩’两个字,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好似有无数的蜜蜂在他耳边飞来飞去,紧随而来的便是头晕目眩,胃部翻腾得厉害,他扶着桌案不停的干呕,身体就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竟无法支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焦战连忙上前,抱住了林西的身子,心疼地说道:“殿下,您千万保重身体。”
林西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闭上眼睛平复情绪,他现在不能倒下,他还要去见父皇,父皇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他要去问问父皇,为何要食言。
虽然他闭着眼睛,可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往外流,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看得焦战心疼得不行,想去擦又怕擦破了他的皮肤。
好半晌,林西才算压制住汹涌的悲伤,睁开眼睛看向焦战,道:“父皇在哪儿?”
“皇上停灵在乾坤殿。”
林西推开焦战,强撑着站了起来,扬声说道:“来人!”
殿外的春财走了进来,身上也穿着孝衣,来到近前行礼道:“主子,奴才在。”
林西平静地吩咐道:“去拿衣服来,我要去见父皇。”
“是,主子。”
春财应声,转身退出大殿,刚出门就看到了回来的春喜,手上拿着林西的朝服,以及那雪白的孝衣。他连忙迎了迎,小声说道:“春喜,你快点,主子催了。”
春喜没有多说,加快了脚步,径直进了寝殿。他担忧地抬头看向林西,见他满眼悲伤,心中十分心疼,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见他也换上了孝服,林西明白他是想给自己缓冲的时间门,道:“替本宫换上吧。”
春喜点点头,服侍林西换上朝服,又在朝服外面套上了一身孝衣。
林西走出寝宫,看着院子里的白色,只觉得格外的刺眼。他没有上辇车,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乾坤殿,这一路他面色平静,心中却满是悲伤和委屈,他想早点见到林扈,却又害怕见到他,怕看到他躺在冷冰冰的棺椁中,那无声无息的模样。
走进乾坤殿,林西便听到一阵哭声,眼泪不自觉地漫出眼眶,他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无助地捏着衣角,就好似犯了错的孩子。
焦战见状上前几步,来到他身前,轻声说道:“殿下别怕,臣会一直陪在您身旁。”
林西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定下了心神,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杨潇见他过来,连忙往外迎了迎,道:“殿下,您来了。”
林西平静地点点头,脚步不停地走进大殿。大殿正中央的位置停着一口棺椁,棺椁旁边跪着很多人,个个披麻戴孝。林西没心力分辨他们都是谁,直直地走向棺椁。林扈面色青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内,身上穿着明黄的龙袍。眼泪汹涌而出,林西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紧缩,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他握住林扈冰冷的手,以往的温暖干燥不见,真真切切地告诉他,面前的人已经死了,永远地离开了他。
“父皇……”只叫出这两个字,林西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就好似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缓了好半晌才又说道:“父皇,您睁开眼睛看看儿臣,儿臣哭了,真的哭了,儿臣还等着您笑话儿臣呢。
父皇,您怎么如此狠心,竟不让儿臣见您最后一面,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儿臣见。
父皇,您明明您答应过儿臣,会陪儿臣一辈子,为何说话不算数?
父皇,您是皇帝,金口玉言,怎能食言?
父皇……”
这一声声呼喊,满含悲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焦战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的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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