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岭敲了敲图纸,“应卿。”
“是,是。”应防心应道。
待谢之容回来,应防心已走了。
谢之容想起方才应防心举止,似在同萧岭开玩笑,道:“应大人好像很惧臣一般,对陛下倒很无拘。”
萧岭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点头道:“毕竟年岁小,无甚心思。”
谢之容笑了笑,“很有几分憨态。”
萧岭曾经说过,喜欢娇憨一些,没什么心思的人。
无论是萧岫,还是应防心,都是如此,亦都很得皇帝喜欢。
萧岫心思绝不如表面上那般单纯,但是,他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就如普通人家毫无心机的弟弟。
谢之容坐下,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陛下,很喜欢应大人这般的性格。”
萧岭点头,他不否认。
他喜欢和聪明人共事,但是的确更喜欢和单纯些的人相处。
应防心好像有点害怕谢之容,谢之容对应防心也无甚特别。
不应该啊。
这俩人关系不该这么奇怪啊。
谢之容放下书,眼睛弯着,好像是个笑的样子。
但是只是弯眼睛,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那与之相反的脾气秉性,想来便不入陛下的眼了。”他笑道。
萧岭正执笔,闻言偏头看了眼谢之容,亦笑了,“也不是,若是能力过人、样貌卓然、学富五车的话,朕则更偏爱此等人。”朱笔在手指中无意识转了一圈,皇帝含笑看谢之容,“之容以为,朕说的对不对?”
和小孩有什么可别扭的啊,谢含章。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五十二章
出乎萧岭意料的是, 谢之容竟移开了视线,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 他皮肤素白, 耳垂上被晕开的红便显得极明显, “是。”
萧岭注意到他的反应, 也不由得愣了下,萧岭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 没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哪里奇怪。
就是夸了夸谢之容而已,谢之容什么时候是脸皮这样薄的人了?
面前似有赧然的谢之容太少见了,萧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故意逗他道:“之容说什么?声音太小了, 朕没听清。”
谢之容此人太过持重, 遇事波澜不惊,能有看他不知所措的机会, 萧岭觉得自己很难错过。
谢之容听到萧岭戏谑的声音, 轻轻呼了口气, 耳垂仍是红红的,抬首道:“臣说,臣知道陛下偏爱臣了, 多谢陛下。”
萧岭:“……”
未免恢复得太快。
谢之容向前倾身,眸中似有清浅光芒涌动, 明艳得不可方物。
萧岭一窒。
“臣有话想问陛下。”谢之容柔声道。
萧岭回神,道“之容请讲。”
谢之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被体温氤氲得香气暧昧, 他声音低而轻, 仿佛只想让萧岭一个人听见, 他说:“臣想问,陛下说这话时如此熟稔,是只对臣一人这样说过吗?”
萧岭下意识反驳道:“当然……”迎上谢之容似笑非笑的目光,只是对你这句话便被没入口中,萧岭猛地停住,谢之容哪里是想问话,分明是看笑话,顺手以毛笔尾端一推谢之容的肩膀,“当然不是只对之容一个人。”
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谢之容的眼中似乎什么一闪而逝。
“之容,要继续奋勉之啊。”萧岭笑道。
萧岭想的是拍拍谢之容的肩膀说,小谢,继续努力啊。
只要想象一下自己做这种事情谢之容露出的表情,他就想笑。
谢之容怔然须臾。
萧岭手中的笔,正是他送来的笔之一。
檀木紫红,被萧岭夹在手指中,便显得手指愈发苍白。
片刻后,垂首道:“是,臣一定会尽力,不让任何人取代臣在陛下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
萧岭失笑,在手边信筏上写了几个字,推到谢之容面前。
谢之容低头,但见上面着:勉之。
他一笑,竟真的收下了,待墨迹干后,送入袖中,道:“臣谢陛下赐字。”
萧岭以笔点了点眉心,亦笑,“之容,若是闲暇,不妨陪朕看看奏折。”
谢之容接过萧岭递来的奏折。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于萧岭让他参与政事的态度,从慎重至极变得习以为常。
萧岭余光瞥向神情专注的谢之容时忍不住想,侍君的俸禄,的确比朝臣低上不少。
若不考虑名声,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想着想着,自己忍不住摇头笑了。
荒唐。
便再无话。
……
后十日,会试毕,策卷尽收于礼部。
萧岭为了防止给萧琨玉太大压力,在会试结束后亦没有召见萧琨玉询问考得如何。
他很想知道结果,于情于理,更希望萧琨玉考得不错,但他没有干涉。
应防心那边的工程水利倒是没考上九天,只用三天便结束了全部考试,应防心来同萧岭汇报工作的时候眼睛欣喜得发亮,颇有一种看到黄金万两的感觉。
朱笔在纸上游走。
萧岭回神,发现自己在纸上画了了个圈。
自从上朝以来,无有一日懈怠,耗费心神。
萧岭心思一转,开口道:“之容。”
谢之容抬眼,视线落到皇帝脸上,“陛下。”
萧岭以手撑颌,微微凑近,道:“之容连日以来,甚是辛苦。”
谢之容放下书,“不过是为臣本分,不敢言辛苦二字。”
萧岭叹了口气,“之容体贴圣意,朕却更觉羞愧。”
谢之容看他,等待着萧岭说下去。
萧岭轻咳一声,继续道:“会试方毕,满京之中俱是举子,朕颇为好奇,这些人如何论及会试,况且,”对上谢之容的目光,萧岭的声音越来越小,“况且久居深宫,朕恐之容觉得宫中乏味,之容若想要什么宫外之物,朕可一并带回来。”
作为皇帝,萧岭完全可以不告诉谢之容他要出宫的事情,但眼下谢之容和他在一处,他要离开,就得找理由支走谢之容。
萧岭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和谢之容说谎,还是说,一定会被谢之容看出来的谎。
不妨直说,何必因为此事心存芥蒂?
竟有人将出宫去玩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谢之容快被气笑了,道:“臣幼时曾在山中禅院住过半年,四处环竹,少闻人声,臣早习以为常,宫中浮华,远非禅院可相提并论,臣不觉乏味,亦不觉得外面的东西有何兴味。”
萧岭沉默一息,伏在桌案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先前还讲究什么正襟危坐,后来与谢之容相处久了,两个人早就熟稔,萧岭便不在谢之容面前装模作样。
谢之容以为皇帝已经放弃了这个心血来潮的想法,又继续低头看书。
眼下京中虽算不上危机四伏,但并不绝对安全,这种险,还是不冒为妙。
打扰他的是萧岭的手指。
萧岭将手伸到他面前来,晃来晃去,而后压在书上,一把将书抽走了。
三指握着书,还朝谢之容洋洋得意地晃了晃。
萧岭眼中含着星星点灯点的笑意,叫人看了,任何苛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谢之容忍不住叹了口气,“陛下。”
萧岭言简意赅,“朕想出宫。”
自从穿书了他还没见过外面的是什么样子!
每日就在宫中,批奏折、构建新政蓝图、应付长了八百个心眼的大臣们,最开始还得尽量平衡剧情,免得自己死到惩罚程序里。
不等谢之容开口,萧岭就道:“朕会让照夜府指挥使沈九皋陪着朕一道,之容不必担心朕的安全,况且因为举子入京的缘故,京城眼下各处都加强了防务,之容也是知道的。”
谢之容顿了顿,道:“臣知道。”
萧岭考虑的样样周到。
其实,以萧岭的身份,能与谢之容说这件事,已是莫大的信任与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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