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还要继续哄着萧岭谈条件,不能惹恼他,这时候谢之容已然要笑出声了。
谢之容轻笑道:“陛下没说,若是臣告诉陛下臣的字,陛下能给臣什么。”
萧岭终于意识到,把谢之容的手扣在自己这毫无用处,就立刻松开,还把谢之容的手往下推,毫不留情地推到旁边去了。
然而下一刻,就被扣住。
谢之容握手的方式和萧岭的攥手指不一样,谢之容更喜欢环住对方的手腕,宛如一道禁锢似的,严丝合缝,皮肉贴合。
“朕富有四海,”萧岭道:“你想要什么?”
这时候时候他的目光是镇静的。
谢之容又一次怀疑萧岭根本没有喝醉。
但转念一想便知道不可能。
如果萧岭还清醒着,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离他这样近。
谢之容的视线落在萧岭身上,在喉咙那精巧的线条处流连不去。
他好像在寻找,寻找一个,最适合下口的位置。
“如陛下所言,臣是陛下之臣,陛下为帝,乃是臣之君,”谢之容可能从未用这样谦恭的语气同旁人说过话,然而他看萧岭的眼神,与他恭顺的姿态毫无关系,炽热的,僭越的,侵略意味十足的视线,“臣想要什么,取决于陛下愿意给什么。”
取决于,陛下舍得给臣什么。
萧岭一时沉默。
问出谢之容的字,在下一次进入惩罚程序中,或许能取信于另一个谢之容和,但是,这个答案价值几何?
即便醉着,本能也告诉萧岭,谢之容要的,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呢?
你想要海清河晏,四境太平,你想要百姓安居,朝廷清明,你想要君王贤德,心怀天下,这些,你不说,朕都会一件一件做到。
为君一世,当仰不愧天地,俯不负万民。
但是谢之容此刻要的,绝对不是这些。
萧岭半眯起眼睛,仿佛是为了看清细谢之容的神情。
他扬唇,慢慢笑了起来。
他朝谢之容道:“之容。”
声音很低。
谢之容就低下头,与他贴近,几乎耳鬓厮磨。
萧岭道:“朕能给你朕有的一切。”
谢之容蓦地抬眼,惊愕,却炙热至极,被这样看着,仿佛连神魂都会为之炽热。
“朕的,一切。”萧岭道,他将自己能想到一切都悉数奉上,他知道原书中的谢之容野心勃勃,谢之容可以取帝王而代之,谢之容愿意取而代之,不是无可奈何,被逼谋反,不是旁人三请四请,黄袍加身,而是举目所及,地位,舍我其谁?
萧岭更知道,书中的谢之容,与眼前的这个,其实本质上没有差别,“帝位、江山、还有……”
谢之容的神情慢慢冷了下去。
可萧岭无知无觉,他还在继续说,他细数之下发现,能打动谢之容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以至于他无法将那些于谢之容而言无足轻重的小玩意说出口,“你若是要,朕愿意,双手奉上。”
这是萧岭的真心话。
如果谢之容想,他绝不会吝惜。
萧岭迟钝地意识到,谢之容握着他的手指在缓缓失去温度。
谢之容不明白,为什么萧岭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说什么愿意将帝位江山奉上,何其荒诞!
萧岭说的真心,却让谢之容愈发恼怒。
倘若萧岭喝醉了,任何人那点什么与萧岭交换,是否都能得帝王垂首,屈尊降贵地在其耳边一句,你要什么,朕都愿意给你?!
谢之容怒极,却笑了起来,“陛下对谁都这般大方吗?”
萧岭把江山当什么了?把天下百姓当什么了?
就这样地随意交付帝位,若是所托非人,当如何?
况且——他问萧岭能给他什么,萧岭不假思索地说愿意将江山奉上。
那么在萧岭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一直以为,他想要江山,想要皇位?
是不是一直以为他是逆臣贼子,怀狼子野心!
萧岭皱眉,他不明白谢之容看上去不高兴。
对谁都这么大方吗?
是很大方,可他不会大方到给传国玉玺。
“不是。”萧岭回答,他看着谢之容似乎含怒而竭力压抑的眼睛,仿佛烈火,掩藏在冰层之下,他摇头,“不是。”
谢之容的手指发冷,他反扣住那只手,拉到了自己面前。
谢之容只看着他,一动不动。
萧岭就将那只手凑到唇边,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谢之容瞳孔骤地一缩。
仓皇之间,几乎狼狈地抽走了手。
刹那间,火欲要喷薄而出。
萧岭茫然地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
萧岭抬头,谢之容一手紧紧地压着刚刚被萧岭握住的另一只手,用力按压掌心,仿佛那里有一道伤口似的。
“不是,”萧岭重申,“朕不给别人,朕只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四十三章
是夜, 未央宫。
萧岭表情生无可恋地喝着醒酒汤,说是喝,其实萧岭只是捏着勺子, 低头看汤, 仿佛里面有什么稀奇珍宝似的。
记忆纷至沓来, 眉心阵阵刺痛。
如果可以, 萧岭宁可自己喝得毫无意识。
偏偏是有的,还趁着醉意打听谢之容的字, 不料非但什么都没问出来,还险些上演了一处君臣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好戏。
相看泪眼没有,手却握了很长时间。
其实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细节萧岭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印象最清楚的只有那句朕只给你。
这已经算是酒后无德了吧!
萧岭心道。
之后再发生什么, 谢之容的反应,他却全无印象。
大约是谢之容好久都没动, 也没说话, 他醉得厉害, 便睡着了。
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已是晚上,谢之容不在身边。
萧岭想起自己趁醉干了什么,只想抽出腰带找个安静地方吊死。
“陛下。”许玑的声音响起。
萧岭僵硬地转过头, 道:“何事?”
许玑道:“陛下,汤要冷了。”
或许生病时住在珉毓宫养成的习惯, 在萧岭心中直接将醒酒汤和药化了等号,一口气饮尽了汤, 有宫人接过汤碗。
“谢……谢之容什么时候走的?”萧岭轻咳一声, 问道。
许玑道:“大约一个时辰前。”
也就是说, 他睡着了之后谢之容还在他身边呆了一会?
干什么?看看哪个地方好下手, 方便掐死吗?
萧岭沉痛道:“知道了。”
他竭尽全力地回忆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但是能想起来的实在不多,只记得自己要问字,然后谢之容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自己干的那点破事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喝醉之后不能好好说话,偏偏要动手动脚?
喝得又太多,过于他的所作所为,谢之容是什么反应他没仔细看,或者说,看了也忘记了。
谢之容居然没掐死他,不知道要归功于俩人现在也算有点感情,还是要归功于萧岭是个皇帝。
萧岭深吸一口气,敲起来系统,开门见山,“违规次数是多少?”
系统:“五。”
萧岭沉默,片刻后才道:“你的计算方式是不是过于离谱了?”
系统闻言立刻反驳,“离谱的不是我的计算方式,是您的做法。陛下,自从您醒过来,没有一件事是按照原书进行的,您作为一个暴君,不三宫六院、奢侈享乐、听信谗言、残害忠良也就罢了,您将进行一系列改革,挽江山于颓势,在这种情况下,您居然还觉得违规次数增长过快?”
萧岭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气,“下次,如果我再进入惩罚程序,我是说如果,我还会见到上次的谢之容吗?”
系统笑眯眯,理所应当地回答:“会啊,剧情是继续的。不过为了剧情流畅,程序中的谢之容并不认为您是突然消失的,而是,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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