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岭弯眼,对于又多了一个劳动力他是很高兴的。
顾侧君既然是状元,还做过数年先帝近臣,那么于国事上一定懂的不少,日后他有不解之处,亦刻询问顾侧君,以供参考。
多好啊,宫妃的月银可没有朝臣的俸禄多。
省了一半钱!
况且,萧岭笑容转淡,今日之后,他与谢之容的关系是否如初尚不可知,既然两人都尴尬,有了顾侧君,这段时间也可少见面。
“过去的事情,朕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萧岭二指敲了敲脑袋,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既然顾侧君在,便请为朕解惑吧。”
顾侧君道:“臣定知无不言。”
好像怕隔墙有耳,他朝顾侧君招了招手。
顾侧君走到床边。
放下一半帐子的床内有些昏暗,萧岭的眼眸却清亮生辉。
“陛下。”顾侧君忽觉局促。
皇帝这两个月以来的表现太不像从前,所以这次见面,顾侧君几乎要忘了,皇帝是喜欢男人的。
萧岭示意他再近一些。
顾侧君俯身。
皇帝开口了,轻软的声音传入耳朵,带着呼吸时的气息,几乎像是一把小刷子。
顾侧君瞳孔一震,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满是不可置信。
皇帝说:“侧君,朕的第一个问题是,贵妃当年为何会愿意自尽?”
皇帝怎么会……!
当时皇帝已经被下毒,命悬一线,昏迷了数月!
便是沈贵妃想告诉他,也没有机会。
果然。
看着他的神情,萧岭就知道沈贵妃的死必有蹊跷。
朝堂,后宫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的。
一个书中蒙受盛宠多年的女人,一个被武帝爱若珍宝的女人,为何会坠楼而亡?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萧岭所知的信息太少了,他只知道沈贵妃获宠多年,皇帝性格与贵妃肖似,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既然暴君的性格像贵妃,那么沈贵妃的性情可想而知。
这样脾气秉性的女人,除非武帝,要她死,或者有何外力能越过武帝,逼迫她自尽,不然萧岭想象沈贵妃为何会坠楼而亡。
萧岭勾唇,朝顾侧君极和善地笑了。
见其眼中震悚慢慢褪去,只余心惊。
皇帝比他想象中的,更难应付。
“第二个问题,”柔软的气音掠过顾侧君的耳垂,却无法令这个男人松懈一星半点,“你叫什么?”
顾侧君一愣。
皇帝点了点眉心,叹息道:“朕说了,朕真的记不得了。”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并不介意多等一段时间。
顾侧君开口,声音带着滞涩的沙哑,“臣名,顾勋。”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的,顾勋。
萧岭抚掌,“好名字。”
顾勋谢皇帝夸赞,顺势退后一步见礼。
有和顾勋这一次对谈,萧岭原本积攒起来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干脆道:“多年未参与政事,不知顾卿可还有当年折桂之才?”
顾勋愕然,随后道:“臣,尚知一二。”
萧岭掀开被子下床,“同朕过来。”
顾勋拼命眨了几下眼睛,仿佛很不确定。
皇帝,信任他?
方才还敏锐得不可直视的皇帝竟然能如此轻易地信任他?
在他有诸多事情隐瞒的情况下,皇帝居然放心他参与政事?
许玑听到声响走进来,见皇帝下床,急忙去拿披风,给皇帝披上。
顾勋觉得许玑瞥向他的余光很谴责。
怎么了?
他茫然。
萧岭抓着披风的一角,无可奈何道:“朕又不是纸糊的。”
许玑恭恭敬敬道:“是。”
萧岭:“……”
他总觉得仿佛不是很恭敬。
许玑不必萧岭开口,便去收拾书案,掌灯研墨。
萧岭坐到案前,点了点案边另一个位置,“顾卿,坐。”
许玑注意到,那是从前谢之容会坐的位置。
看来陛下只是习惯于令人坐在他右边,而非是谢之容的喜好。
顾勋坐下,想了想道:“陛下,臣字擢擢。”
萧岭抬眼看他,见其挺立卓然,确实配得上这个字。
萧岭颔首,表示知道了。
倒不知,谢之容字什么。
萧岭突然想到。
应独字防心,赵誉字不著,顾勋字擢擢……却没有人告诉过他,谢之容字什么。
书里并没有提过。
萧岭大惊,猛敲系统,“谢之容成年了是吧?”
虽然古人婚嫁都很早,但萧岭毕竟是个现代人,还受现代道德法律的约束。
系统:“你没事吧?谢之容不是和你同岁吗?”
这个你,指的不是萧岭,而是暴君——二十二。
萧岭以前可不会问这么没用的问题,以至于系统连和他谈条件的欲望都没有,系统只觉得萧岭是觉不够睡,神志恍惚。
“那他为何没字?”萧岭问的由衷。
系统:“……陛下您自己去问谢之容会不会更好。”
萧岭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系统更觉得他是缺觉缺到了神志不清。
萧岭想了想,又道:“违规次数查询。”
系统心说你还知道这是违规啊,懒洋洋地提示道:“八。”
萧岭无言,盯着那本奏折看,实则完全心不在焉,“那谢之容的好感度呢?”
今天晚上谢之容中毒他没有乘人之危算一次。
系统含含糊糊,“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系统道:“就是你离性命之虞越来越远的意思。”
离那啥越来越近了。
萧岭放心不少,放过系统,继续看奏折,偶有不解之处,便询问顾勋。
顾勋有问必答,惊于皇帝的敏锐与聪明,讶于有些最最基本的东西皇帝都不知道。
“陛下,已快丑时了。”许玑提醒一句,现在睡下,睡不上两个时辰,就要起来上早朝。
长此以往,身体受不住的。
萧岭点点头,还是不怎么困。
顾勋也不困,但还是要劝两句的,“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寅时三刻便要起来去上朝了。”
萧岭撑着下颌,在奏折上拿朱笔批了个照准,道:“朕亦想睡,然而神清气爽,睡不着。”
萧岭身体不好顾勋也知道,很怕这位皇帝过劳累死,“臣那的安神香与太医院送来的不同,燃之助眠,陛下若信得过臣,臣白日送来。”
萧岭点点头,按了按隐隐作响的脊椎。
不早了,是该睡了,随口吩咐道:“给顾侧君收拾侧殿。”
“臣……”
“太晚了。”皇帝道。
既如此,顾勋没再推辞。
他本就是侧君,宿在未央宫至多被外面的言官弹劾恃宠生骄,况且他住的还是侧殿,连皇帝衣角都碰不到。
萧岭休息之前思索了一番,要是后宫中的人都如谢之容,顾勋这般,其实可以把偏殿设成暂时的居室,员工加班晚了直接在那住,有事,还能随时议。
想着,轻嘶一声。
总觉得自己可以挂路灯了。
……
翌日,萧岭如常起床。
出门时没碰到练剑回来的谢之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说起来,他还未看过谢之容练剑。
早朝时萧岭神采奕奕,半点也看不出只睡了一个时辰,只是散朝之后头有些疼,便去御花园转了转。
不早不晚,空气清凉,温度恰到好处。
萧岭连许玑都没带,只自己散步,越走,越觉无一处不安静。
在御花园木廊中坐下,独自靠着栏杆闭目养神。
花木繁茂,皇帝亦喜欢这些生机勃勃的花草自由生长的样子,故少令修建,有小半木叶探入廊中,形成一片荫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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