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杨显媳妇不忙,在家带孩子,严氏就留下和他多说了一会儿话。
夏天白天长,两人正在哄不愿睡觉的灵哥儿上床睡会儿,就听见院子里狗叫,接着便是沈玄青和卫兰香的声音。
陆谷连忙出来,一看果真是卫兰香来了。
“哎呦快歇着,别乱动。”卫兰香胳膊上挎了个大竹篮,脚下匆匆忙忙。
沈玄青把车上的鸡鸭笼子卸下来,笑道:“我去后门,把骡车赶到后院,马留在家里,没骑过来。”
“好。”陆谷点点头,就给卫兰香倒茶去了。
“这几只是老鸡老鸭子,找阿金奶买的,炖汤好呢,这是家里的菜还有山上的笋子,竹荪是你大哥嫂子找的,晒了一些,原本说要卖的,一听二小子说又有了,还卖什么,让拿来给你补补,烧汤好,炖肉也好呢。”
卫兰香喜得合不拢嘴,坐下就唠叨起来,知道严氏是来看陆谷的,她拉着严氏的手,说:“别看晒干后不多,回去泡发了不少呢,你和他师父也补补。”
山上采的东西又不花钱,严氏和老杨头也不是别人,没什么舍不得的。
堂屋里几人说笑,沈玄青把鸡鸭挪到后院,也一脸笑意走进来,坐在陆谷旁边说:“坟都上了,跟爹和娘都说了。”
陆谷点点头,这样的大事肯定得上坟告知。
不用睡觉的灵均也高兴,跑到院里和乖仔玩耍,笑声不断。
日子一晃而过,今年过年家里人都在,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家里人丁兴旺,卫兰香很高兴,精神头都足了。
过完年后,没几天就是沈雁出嫁的日子。
顾承越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一进清溪村,大人小孩都出来看。
沈雁被沈尧青背出来上了花轿,迎亲的队伍吹打奏乐就往回走,顾承越骑着马,他本就是个俊秀书生,红冠红袍衬得越发精神。
乡下姑娘和双儿嫁人,嫁妆一般是不多的,不过卫兰香心疼幺女,又有沈尧青沈玄青帮着置办,什么妆匣闷户橱,还有樟木箱子,都是好木料打的,还有各种小件,抬了有不少,算不上什么十里红妆,可也是他们精心备下的。
陆谷因肚子显了怀,在家陪卫兰香。
沈玄青带了灵哥儿去顾家,等吃过酒席就一起回来了。
村里几个阿嬷婶子帮忙收拾,他不干活,就给众人倒茶水喝。
卫兰香这两天抹了好几回眼泪,这会儿闺女一走,房里的东西也带走了,一时觉得空落,大喜的日子不愿意多掉眼泪,就和几个年纪相仿的说笑拾掇。
“谷子,过几天走时,把这些肉给你和二青带上,多了家里吃不完,记得给你师娘提一些。”她进了厨房清点各种米面肉粮。
“知道了娘。”陆谷答应着,给苗大娘倒了水后坐下来歇息。
他看看周围,随后在心底轻叹一声,明明他这两年多在镇上住,可沈雁今天一出门,也觉得家里少个人,比平时都要安静。
没多久,卫兰香又在厨房里喊:“这里还有些面果子,你俩也带去,给花婆子吃些,她若愿意,让她给她家里也拿些,咱们这可是喜事上的面果子。”
“好。”陆谷再次答应。
去镇上坐骡车,又不用人拿,带些吃食也没什么,至于花婆子,是过年后沈玄青雇的婆子。
他肚子大了,还要带灵哥儿,有时做饭扫洒不方便,沈玄青干脆托人打听,相看了好几个会做饭的婆子,见花婆子老实寡言又爱干净,就雇了花婆子。
做饭扫洒洗衣,这些都是家常活儿,按吉兴镇的价钱,一个月给花婆子二钱,吃住都在家里,一年还给一身夏衣一身冬服,这对小户人家的婆子丫鬟来说,已算很不错。
因花婆子人好,陆谷有时闲了绣的手帕,也给她几条去使,老家种的花生柴豆什么的,有时也会给她一些让拿回去给家里人吃。
*
忙过沈雁成亲这几天,也该回吉兴镇了。
陆谷和灵哥儿坐在轿厢里,沈玄青在外面赶车,骡子走得比较慢,而沈尧青赶着另一辆拉着禽畜和乖仔的骡车先走了。
“这回姑姑也在镇上了,你要是想姑姑,走几步路就能看见。”他笑眯眯对灵哥儿说。
“嗯。”灵哥儿点点小脑袋,又把小手放在他肚子上,末了抬头问道:“阿姆,妹妹呢?”
陆谷笑出了声,说:“妹妹睡觉呢,等她醒来我喊你。”
头先胎动,他让灵哥儿来摸,孩子一下就记住了,每天都要摸摸。
他和沈玄青问过灵哥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灵哥儿在弟弟和妹妹中好一番纠结,最后在街上瞧见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姑娘,就吵着让阿姆给他生妹妹。
“坐好,前面路颠。”沈玄青对车里的一大一小叮嘱道。
乡下土路就这样,没那么平坦。
等他们到镇上,沈尧青已经在宅子里喝了好一会儿茶。
陆谷一进门,乖仔就跑过来,他们家狗都聪明,自打他有了身孕后,尾巴摇的再欢实都不会人立起来扑他肚子。
“阿婆阿婆,这是我阿奶给你拿的面果子,可好吃了。”
灵哥儿脆生生开口,让平时不大笑的花婆子腼腆笑了下,她对灵均好,别看孩子年纪这么小,但也能分辨一些事。
陆谷和花婆子拾掇整理从家带回来的东西,分出一些肉菜和面果子,让沈玄青给罗标拿去。
说起来罗标的好事也将近了。
镇郊不算远,沈玄青拎上东西走着就过去了,到的时候罗标正在吃饭,他安顿下来后,家里有锅有灶,外面吃饭到底花钱,就自己学着做饭,做的不算好吃,但能填饱肚子。
“沈二哥,快进来,吃过没,没吃锅里还有。”他接过东西放在桌上,还十分热情地招呼。
“不了,吃过饭才从老家走,这会儿不饿,你吃你的。”沈玄青说着,看了一眼他的饭,无论菜还是饭,都有糊焦的部分。
罗标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手艺不好,笑道:“能吃饱就行了,不瞒你说,别看烧黑了,滋味还不错,比我之前做的好。”
沈玄青笑一声,说:“等婉云过门就好了,有人给做饭。”
说起李婉云,罗标嘿嘿笑一声,端起碗边吃边说:“可不是,我都跟她说了,等她过来,见天儿给她买肉吃。”
他和李婉云的事,也是后来壮了胆,才托沈玄青去和陆谷说,让陆谷问问李婉云的意思,他那会儿没想着能成,破罐子破摔,问一句不成就算了,顶多是没脸,若成了,以后就不再是孤家寡人。
他从前在青楼当过打手,在旁人眼里不是正经人,一般姑娘是不愿嫁的,连他自己也知道,要么娶个寡妇,要么就是找个家里穷的。
无论怎样,都得先问着试试。
李婉云原本不愿再嫁,可随着她在娘家待的越久,村里嚼舌根的多了,她又织布养蚕挣钱,叫一些人眼红。
几经波折,最后她和罗标定了亲。
经过张家那些糟心事,嫁给罗标最大的好处是没有公婆,正因如此,她才敢点头,如今只等成亲吉日那一天了。
沈玄青和罗标关系好,见他日子慢慢起来,有家有媳妇了,自然替他感到高兴。
*
灵均一天天长大,然而一心盼望的妹妹没有来。
陆谷生孩子这天,因房里有叫喊声,还有血水端出来,乱糟糟的,花婆子带他到隔壁去玩耍。
一直到生出来后,他才得以进房来看阿姆,得知襁褓里的小团子是个小汉子,他瘪了嘴不高兴,不过摸了摸弟弟脸蛋后,又露出笑脸。
沈玄青给孩子起了名,叫沈文勉,随了昭儿的名字。
陆谷睡醒后,得知取了这个名儿,沈玄青还写给他看,听着就是识字念书的,十分高兴。
睡在他旁边的孩子小小一团,而另一边,灵哥儿也爬上床,横着躺在床里,伸过来的小脚丫搭在他被子上,嘴里喊着阿姆,问他什么时候出门玩儿,生弟弟一点也不好玩。
孩子稚气的话让他俩都笑了。
勉儿出生的头一个夜里,陆谷原本睡着了,但还是像往常一样,半夜下意识去摸灵哥儿身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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