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来镇上卖东西,跟人搭话时定然会遭遇不耐烦的白眼,陆谷以前还会忐忑害怕,见得多了后,就算搭话时人家不理他,也不会讪然窘迫了,换下一个就是。
“这香囊怎么卖的?”有个瘦长脸的夫郎问他。
“香囊四十文,络子五文,像这样大的彩络十文。”陆谷逐一把价钱说了。
“这么贵?”瘦长脸故作惊异,像是从没见过这么高的价钱。
他这样的主顾陆谷见过很多,眉眼微弯说道:“不贵了,里头装了药材和香料,有香气的,本钱很高。”
“三十文怎么样?”瘦长脸说道,他旁边的妇人也帮腔。
香袋药囊陆谷以前卖得不多,但他娘在时常常卖这个,他知道价钱,再者他绣的针线细密,一点都不糙,更别说里头还有药材和一点香料呢,四十文真不算贵。
陆谷摇摇头,说道:“三十文不成,我这东西好,光绣的花就这么多,绣线也花了钱呢,四十文已算便宜的了。”
那夫郎拿起香囊看了又看,嘴上讨价还价不停。
“那你们要买两个的话,我按三十五文卖。”陆谷不甘心自己的香囊只卖三十文,每一个他都认真做了,总不能卖的太低。
“三十文,我们就买两个。”瘦长脸夫郎拿着香囊不放,说着还要从怀里掏钱,竟想强买强卖。
他身旁的三个人也在帮腔,说三十文就够了,这香囊只这么大点,香味闻几天就没了,三十文都算好价钱了,不然谁当冤大头。
他们人多嘴也多,陆谷说不过,满心委屈,便说道:“你把香囊给我,我不卖了。”
“给你三十文就行了。”瘦长脸的夫郎把铜板掏出来,香囊攥在手里不放。
陆谷着急不已,他不愿卖给这人,急道:“说好买两个才算三十文,你只买一个,我不卖你了。”
“一个两个不都是一样的。”瘦长脸数好三十文钱。
他只有一个人,压根儿吵不过人家,沈玄青从里头那户人家出来,见状眉头紧皱,大步走来说道:“我夫郎不愿卖,你怎能强行以贱价买走?”
比寻常男人高出一头的汉子往这里一站,冷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足以让人生畏。
这几个妇人夫郎平日撒泼纠缠惯了,但猛地来了这么个高壮的汉子,心中不免犯嘀咕,气势一下子弱了。
陆谷满心都是他的香囊,一看瘦长脸顿在原地,直接从对方手里把香囊拽了回来,至于那三十个铜板,他连看都没看。
其实若对方好言好语讨价,按说好的买两个他能给算便宜些,可这几人说话也太难听了,说他把别人当冤大头去宰。
“走吧,去找大青哥。”沈玄青说道。
“嗯。”陆谷闷闷点头,紧紧跟在旁边,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
板车吱呀吱呀出了巷子,陆谷垂着脑袋走路,左手忽然被握住了。
“以后我们不来这里了,他们不是好人,什么都不卖给他们,镇上主顾多得是,不差这几个。”沈玄青捏捏他手心。
同仇敌忾或许有些过了,有个人和他站在同一处,不会让他忍一忍,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小事别放在心上,就是极好的。
对正在受委屈的人来说哪能是小事,过后或许就忘了,可当下心里难受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就宽心。
陆谷不懂这些,可这会儿满心委屈化作对沈玄青的依赖,少见的回握住沈玄青的手,他鼻子有点酸,但还是郑重点头:“嗯,不卖给他们。”
第100章
不是所有姑娘双儿绣活都好,手帕香囊一类的,绣的不好看拿出去招人笑话,就不如去买。
再者手帕擦汗擦手脸,用处大了,人人身上都得备上一条,这东西也便宜,对镇上有点小钱的人家来说,旧了就能随手换新的。
一路走来,陆谷竹篮里的手帕卖得最好,因花样绣的漂亮,针脚细密精致,最得妇人夫郎喜爱。
他本就卖得便宜,才三文钱一条,遇到讨价还价的就没退让,临到从画眉巷子里出来,带的二十三条手帕全都卖完了。
这画眉巷子算是丰谷镇小富人家聚集的地方,闺阁里的姑娘双儿不好在外抛头露面,一般会有婆子或阿嬷带着绣娘绣的手帕香囊到他们家里去,由着他们挑拣,便宜有便宜的卖法,贵的有贵的说法,价钱各不相同。
也是因陆谷绣的东西好,一看就是下了工夫的,没敷衍,人家才愿意买。
他今日运气不错,一进画眉巷子叫卖起来,说三文钱一条,中间一户人家的使唤婆子提着菜篮刚要进门,听见价钱就转过身来看,想给她自己买条花手帕,这一看还把她伺候的那户人家的夫郎给招了来,见东西好一下子就买了五条。
小富人家其实和多数平民百姓没多大区别,顶多就是过得殷实,能雇得起伺候的人,不像高门大户有着各种不出门的规矩。
陆谷他们在巷子里说话,附近两三户人家听见,都出门来围看。
遇到好说话的人陆谷自然而然露出笑脸,都不用沈玄青在旁边帮忙,自己就懂得怎么说,也把香囊和络子卖出去两三个。
他一口一个阿嬷婶子,叫的乖巧,长得又白皙好看,身上衣裳也干干净净的,让上了点年纪的大娘和夫郎看着就觉讨喜,这生意比方才好做多了。
一个香囊四十文,临了他送了那个阿嬷一条手帕,喜得阿嬷直说让他下次也来,还要买呢。
从画眉巷子出来后,他明显高兴了很多。
其实刚才不是所有阿嬷婶子都和颜悦色,有个穿金戴银的妇人就瞧不上他的东西,抬起下巴看人,还说了几句夹刺的话,可他忙着和别人做生意呢,收起钱来就顾不上委屈。
也是因此,叫他忽然就觉得,旁人的话其实什么都不算,这笔生意做不成那就换别人,总有人能看上他的绣活,况且他自己觉得自己的绣活不差,他娘还在时,镇上人家曾经指名要呢。
沈玄青见他这么高兴,挣到钱的喜悦都快写在脸上了,心思过于好猜,便笑着问道:“挣了多少了?”
方才陆谷卖东西时,因全是妇人夫郎,他就让开几步在旁边等。
陆谷提到钱眼睛都是亮的,转过头来边想边说:“香囊卖了一个是四十文,卖了二十二条手帕,最后一条送了人,是六十六文,络子卖了四个小的,是二十文。”
“嗯。”他顿一顿,低声算好后才抬头对沈玄青说:“这些拢共是一百二十六文钱。”
“这么多。”沈玄青笑一下,他拉这一板车柴火才卖六十文,就说道:“今日数你挣得多。”
夸奖让陆谷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笑意未消,冬闲后在家做绣活,多是给家里戴了用了,天冷也没往镇上来,卖得就少,这次光在画眉巷子就卖了一百多文钱,心里高兴又激动。
他不知如何说出喜悦,眉眼弯弯,伸手悄悄拽了拽沈玄青衣角。街上人多,他轻拽两下怕被人看见,很快就松开了。
有人牵着牛从对面走来,牛甩着尾巴边走边拉,啪啪掉在地上,两旁人连忙躲开,沈玄青推着板车往旁边让了让,陆谷在他身后,等牛过去后,两人才避开地上牛粪去找沈尧青。
回到家太阳西斜,李婉云又在煎药,浓苦的药味随风飘来,附近几户人家都能闻到。
柴火沈玄青沈尧青都打了,六十文两人各一半,这样算得清反而没那么多弯弯绕。
野菜有卫兰香和沈雁挖的,由沈玄青做主,将卖野菜的七十四个铜板给了卫兰香五十个,剩下的二十四个给陆谷,他也没让陆谷吃亏,把自己的三十文柴火钱全给了陆谷。
冬春鱼因是沈尧青下的鱼笼,他没要,赶明儿再下鱼笼他去,卖了钱自己拿着就好。
陆谷卖的手帕香囊钱不用分,那是他自己买针线布匹又自己绣的,和旁人无关,沈玄青早在回来的路上就问清他篮子里的东西卖了多少钱,回来分钱时没动那些。
吃过晚饭后,陆谷回屋点了烛灯数钱。
野菜钱是二十四个铜板,沈玄青给了他三十个,除了那一百二十六文以外,在镇上还陆续卖了五个小络子,回来时有人还价,他急着回家,最后卖出去的那两个是按四文钱,一共二十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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