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在家里待着,何家的事陆谷早就从卫兰香口中知道了。
别说陈冬冬,何志身上的衣裳同样都是补丁,倒不是他俩懒惰,家里一个病老娘一个瘸腿老爹,年纪大易生病,病了就得抓药花钱,这几年像是运势不好,还有别的花钱事绊着手脚,挣多少能花多少,日子就有些捉襟见肘,穷啊。
何志这人平时闷不做声,受了欺负也鲜少与人动口动手,可胜在人老实热心,邻里谁家有个事只要喊他帮忙出力气,很少会推辞,是以就算有人想欺负他,邻居都会帮忙骂。
而且就算穷成这样,也不像有的汉子打夫郎出气。陈冬冬跟着他受穷吃苦,但没有挨过打。
村里打老婆打夫郎的人常有,陈冬冬有时会想,他少有的好运气就是嫁对了人,他娘家也穷,是以也不觉得何家日子有多不好。
陈冬冬两人走了,陆谷也带着狗崽去找沈玄青。
“二青?”他方才走得远,这会儿没听见砍柴的动静,就朝前方喊了一声。
“这里。”沈玄青从掩映的树木后面探身,他正弯腰捆木柴。
等陆谷走过去,他已将一大捆柴绑好。
“还要打?”陆谷问道。
“嗯。”沈玄青点点头:“打上两捆,回头用板车拉到镇上,多卖些。”
“那我去挖野菜。”陆谷想了下又说:“不是还有截稍短的绳子,等下你再打些,我也能背回去。”
“好。”沈玄青知道他勤快,少给捆几根让背回去就行,当背着玩了。
陆谷瞅见脚下有荠菜,蹲下来就挖,狗崽顺势过来蹭他腿和后背,那叫一个黏人。
感受到后背靠过来的重量,陆谷失笑道:“你怎么这么重呀?”
狗崽是他一手带大的,因太聪明,跟小孩子一样,他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听不懂人话,但狗崽知道是跟他说,便哼哼唧唧嘤嘤起来,越发蹭陆谷蹭得紧。
旁边沈玄青听见,想起方才陆谷喊他二青,平时陆谷和他老在一块儿待着,很少喊他名字。那声音听起来分外糯糯软软,明明其他人也喊他二青,同样的两个字在陆谷嘴里仿佛就变了个调调,缠绵亲昵。
第99章
等沈玄青担起两捆沉甸甸的柴火,陆谷竹筐也满了,见沈玄青用短绳给他捆了四五根柴火,他眉头轻皱起来,张嘴就要说话。
“就这些了,多的没砍,这几根一样能卖出去,你背上就是。”沈玄青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沈玄青把绳子柴刀都背好了,作势要回家,陆谷只得作罢,将竹筐背起,柴火架在竹筐上,麻绳拽在胸前下山去了。
大灰和狗崽跑在前面,它俩在缓坡上看见屋后河边的沈雁几人,就颠颠跑了过去。
鸭子在水塘里游水,除了卫兰香的大鸭子,陆谷的七只鸭子也在水里,如今羽毛丰满,除了身形小点,同样是大鸭子的模样。
“二哥哥打了这么多柴。”沈雁看见他挑的柴担,顺口说了一句,见陆谷过来,她就去看竹筐里的野菜。
“谷子哥哥,我也挖了些。”她说着,陆谷就看见旁边地上那一堆野菜。
沈雁又说道:“娘也在挖,下午你们去镇上,把我这也带去一块儿卖了。”
“嗯。”陆谷点着头答应。
他俩上山要赶路还要挑拣好卖的柴火,沈玄青砍得又多,自然费了一番功夫,走时还是早上,这会儿都到晌午了。
“娘做了饭,等大青哥收了鱼笼,咱就回去吃。”沈雁蹲下把地上的野菜往陆谷竹筐里装,她边放鸭子边挖野菜,懒得回去取就全堆在地上。
陆谷和她一块儿,很快就把野菜装好了,因太多还往底下摁了摁。
“阿嫂,你站后边,我来拽。”沈玄青卸了肩上的柴担,走到河边让纪秋月往后退,河水冰冷,万一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尧青划着木板船,下鱼笼的地方其实离河边不是很远,只是没到夏天,不好赤足下水。
鱼笼一端系着细麻绳,把压在笼子上面的石头搬开后能拽回来,就不用沈尧青一个一个收上船,那木板船也小,八个鱼笼不好放。
“不费事,这鱼笼也不沉”纪秋月说道,但沈玄青站了过来,她只好让了位子。
鱼笼在河里一早上,沈雁借着放鸭子没敢离去,万一有人看见岸边的鱼笼绳,拽上来拿走,他们不就白费功夫了。
也亏是在自家屋后,离得不远,她渴了饿了跑到后墙根下喊一声,卫兰香就给她送碗热水过来。
第一个鱼笼收上来后,沈玄青看一眼里面活蹦乱跳的鱼儿,因鱼笼的特性,抓的全是小鱼儿,大鱼是钻不进来的,其中冬春鱼最多,别的是一些没长大的小鱼苗。
陆谷和沈雁装完野菜后过来了,接过鱼笼把里面的小鱼苗倒在地上,两人都挑冬春鱼捏着尾巴放进盛了水的木桶里,别的小鱼苗就扔回河里。
河水冷鱼儿身上也冷,他俩没让纪秋月动手,再说一个鱼笼的鱼儿其实不是很多,三两下就分完挑好了。
八个鱼笼抓的冬春鱼有少有多,提回家连水带鱼也就大半桶,这小鱼儿只长成人手指这么长,幸而价钱高些,一斤十八到二十文不等。
过了冬开春之际,最好最嫩的鲜鱼就属这个,讲究的人家会买了煲汤给孩子补身体长个子,是以卖到和猪肉差不多的价钱。
回来后沈尧青把最小的挑了七八条,留下给家里煲个鲜汤喝,吃过午饭后,趁着野菜新鲜鱼儿也活着,就和陆谷沈玄青二人一同去了镇上。
陆谷胳膊上挎着个篮子,里头是香囊手帕还有络子。
一车的柴火用长绳捆结实了,两筐野菜也放在上面,由沈玄青拉着。
沈尧青提着水桶,板车上没位子了,再说鱼儿在里头,板车颠簸会将水洒出来,不如提着方便。
木头沉重,就算只是细长柴也不轻,沈玄青今天担回来的两捆柴火就有四五十斤,再加上沈尧青之前打的那些,全放板车上了,枝条柴不比别的,摞一块儿自然会有缝隙,无法压实在。
百斤一担,柴米油盐里头就属柴火最便宜,一担柴不过四十文。这一板车的柴火若运气好一点的话,卖个六十文差不多了。
农人就是这般,费两三个上午打柴,卖得不过六十文钱。
不过柴火便宜是便宜,胜在只要去砍就有,不像放鱼笼,捉到的鱼儿全凭运气天意。
开春后镇上各种铺子都开了,人流不少,陆谷跟着沈玄青走街串巷,沈尧青也一块儿叫卖,他们卖的东西不少,柴火鱼儿和野菜都是吃食上的,香囊络子镇上人也爱用。
他卖东西早已和之前不同,敢开口了不说,还会学着沈玄青先把价钱说高一两文,荠菜如今刚发,正稀罕,卖三四文的都有,两文是连辛苦钱都挣不到几个的,别人来问他就说四文五文,待一番议价后,就以三文钱卖了,只要不低于市价就好。
到最后竹筐底剩下一些不太好的荠菜,他吆喝起来说两文钱,一个老婆婆听见从门里出来说要买一斤,见老妇人颤巍巍揭开手帕,里头就十来个铜板,他就把筐底那些荠菜全给了老妇,说只收两文。
“这怎么使得,你拿去拿去。”老婆婆人穷但明理,拿了四个铜板给他。
因野菜不全是他挖的,还有卫兰香和沈雁挖的,陆谷不敢白给别人,这会儿只从老妇手里拿过两个铜板,小声说:“这菜压在底下不好了,两文足以。”
说完他拎起空竹筐就去找沈玄青了,后面老妇叹着气把钱用手帕仔细包好,嘴里念叨着遇见好人了,这才抱着野菜回家去。
巷子深处,沈玄青正在卸柴火,这家将剩的半车柴都卖下来了,是个大主顾,他自然要帮着把柴搬进去,混个熟脸日后再要卖柴就好过来问话。
他人高马大,抱起一捆柴就不少,和这户人家的儿子很快把柴都搬进去了。
陆谷过来瞅见好几户门前都坐了闲聊的妇人夫郎,就把空竹筐放在板车上,提着篮子过去搭话,掀开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手帕便宜,三文钱一条。”他声音不大,因竹篮里的香囊络子色彩鲜艳,就算不想买的人都围过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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