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的倌楼头牌捡到了一只失忆还傻了的狗子
Original Novel - 古代 - BL - 连载
长篇
第1章
陆酩是曲泠从胭脂河里捞出来的。
胭脂河,顾名思义,河里都盛满了胭脂,其实并非是胭脂做的河,而是这胭脂河畔都是秦楼楚馆,就连河上流连的画舫都是花船。
曾有人道,云州的胭脂河河水都带着脂粉香。
自然,胭脂河上也出美人,多少美人在这胭脂河里摇曳生姿,临了折在河里,连个埋骨处也没有。
不过这些都和曲泠无关了。
往前数十年,曲泠也是胭脂河上顶风流的人物,艳极一时的春日宴头牌。十年,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年纪了。
曲泠这人生得貌美,狐狸眼,一副妖艳的皮囊,当年不知迷得云州城里不知多少纨绔追捧着,一掷千金。秦楼楚馆里最不缺年轻的少年郎,曲泠年岁渐长,后来头牌也丢了,安排给他的恩客越发不堪,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热闹,谁也没想到,曲泠会给自己赎身。
这一年,曲泠正当而立之年。
曲泠想起他走时,那些人的脸色,扯了扯嘴角,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像他们这样的,年纪就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剑,年轻时没谋上好出路,临老了就是个任人作践的命。
倌儿比妓女还不如,倌儿更被人瞧不上。在这秦楼楚馆里,年老无人问津,可年老有年老的价值,专给一些没什么钱的男人玩儿。
落到这个地步,非死即残。
曲泠眯起狐狸似的眼睛,抬手挡了挡脸,春日里太阳暖,小船慢悠悠地荡在水面上,不要多久,就要驶出云州城了。
初六是曲泠的小厮,十七八岁,脸颊一块红胎,当初是被贱卖进春日宴做小厮的。
曲泠走时,将他也带走了。
日头懒洋洋的,晒得曲泠也昏昏欲睡,他乍听初六尖叫时,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以为还在春日宴里。他直愣愣地瞪圆眼睛缓了半晌,脸色就落了下来,骂道:“鬼嚎什么!”
初六脸色有些发白,结结巴巴道:“主子,水里……水里有人。”
曲泠愣了下,循着他的目光探头看去,就见船身边撞着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船家已经下水去捞人了,他水性好,不多时就将人捞了上来。
船家将那人捞上甲板,一个男人,肩宽腿长,黑色衣裳已经湿透了,船家把男人翻过来,探了探鼻息,望向曲泠,说:“公子,这人还活着。”
气息微弱,不救,约摸是活不了了。
曲泠皱着眉毛,有些不快,道:“周老四,我包了你的船出云州,你半道捞上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周老四就是船家,他们这行在水上讨生活,这人是自己撞到他船上的,说不得,是命不该绝,河神让他救人呢。
周老四犹豫道:“不救……怎么办?一条人命呢。”
曲泠冷着脸道:“我包的船,就是我说了算。”
他目光落在这人身上,脸惨白惨白的,竟是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相貌,他寻思着要不要一脚将他踹下去。这人看着像江湖人,江湖人最麻烦,曲泠不想招麻烦。
突然,他看着男人头上的簪子,羊脂白玉簪,成色极纯。
好东西。
周老四小声道:“他撞上我们的船,说不定是河神保佑,命不该绝呢。”
曲泠眼神在周老四脸上转了一圈,道:“那就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命大了。”
周老四哎了声。
曲泠补充道:“出了云州城,就把人丢下船。”
第2章
男人沉,初六和周老四一起才将他半托半抱地带进了船舱,曲泠在一旁看着,初六将他衣裳解开,露出男人结实精壮的胸膛,看着极有力量感。
曲泠眼睛一亮,忍不住上手掐了两把,习武之人的身板就是不一般。加上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曲泠见过的众多男人里,也是一顶一的了。
就是对方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口颇为碍眼,尤其是贯胸而过的剑伤——伤口已经泡得发白了,若非微弱的呼吸声,几乎教人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曲泠倒真不想这男人死在他离开云州的船上,于他而言,今儿是他的好日子,日后康庄坦途,好日子等着他呢。
这人要是死了,晦气。
曲泠让周老四替他请个大夫,周老四熟悉水路,没多久就停了船,从岸上请了个老大夫回来。
初六小声说:“主子,这得花不少诊金呢。”
曲泠离开春日宴,就几乎将这十几年攒的钱都花光了。
曲泠干脆利落地将男人发簪抽了,屈指擦干净水渍就往头上一扯,又拿了他腰间的香囊,没什么值钱的,只有几锭碎银子。曲泠啧了声,将碎银子抛给初六,浑不在意道:“生死有命。”
兴许是这人当真命大,周老四请回来的老大夫早年竟是个军医,最擅治外伤。
老大夫捻着发白的胡须,道:“这位公子身强体壮,底子好,这些皮肉伤倒是不打紧,只胸口这道剑伤颇为严重……若能有人参——”
他话没说完,曲泠就打断了他,似笑非笑道:“您瞧我们是买得起人参的吗?”
老大夫面露犹豫,“他身上还有内伤……”
曲泠道:“您看着治,人各有命。”
他看了眼初六,初六递上几锭碎银子,曲泠道:“诊金就在这儿,再多也没有了,能买什么药用什么药。我同他非亲非故,把他从水里捞上来还请大夫就已是心善了, 他活得了是他的运气,活不了,黄泉路上也怨不得旁人。”
老大夫只得作罢。
当天晚上,船出了云州城,泊在岸边时,男人就开始发起了高热。
他占了船舱里唯一的床,曲泠只得坐在椅子上将就入睡,他睡得浅,夜里就被吵醒了。曲泠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看了半晌,男人烧得面色通红,拧紧眉头,神情有几分痛苦。
曲泠伸手碰了碰男人额头,还未收回手,就被死死攥紧了。这人劲儿大,掌心滚烫,疼得曲泠骂了声,险些一脚踹出去,他面无表情地用力甩开男人,捂着留了几道指印的腕子,有点儿烦躁。
曲泠摸了摸怀里的玉簪,想,得,最后一次。
他想起男人的手劲,和江湖人那股子刻入骨子里的警觉,索性将初六叫醒了,直接吩咐他去照顾伤重的男人。
人是翌日傍晚才醒的。
醒来时傻愣愣的,眼神有些木讷呆滞,初六连着问了几句,男人都呆呆的。
初六说:“公子,这人是不是傻了?”
曲泠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早知道是个傻子,还不如不救了!
傻子是真傻了。曲泠原是打算出云州就将人丢下的,可既然醒了,人也傻着,这么丢下去,估摸着也活不了。
左右船上无聊,就将傻子留了下来,全当打发时间。
傻子身体底子好,服了几剂药,人已经能坐起身了,看得曲泠有些咋舌。
曲泠问傻子,“你叫什么?”
傻子呆呆地看着曲泠。
曲泠说:“想不起来?”
傻子似懂非懂,要想,可脑子里如针扎似的,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几乎要昏过去。
曲泠看着他攥紧床沿的手,五指修长有力,捏紧了,卡擦一声,床沿木板都裂了。
曲泠:“……”
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曲泠想起被他拿走的簪子,也是,一般人也用不起这样的好东西。
他脸上露出个笑,道:“行了行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喏,”他指了指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记着啊,我救了你,是我将你从水里捞上来的,又给你请大夫,为了救回你的命,花了几百两银子呢。”
傻子看着曲泠,曲泠笑容更真诚,“总而言之,就是我救了你。”
“我,救命恩人。”
傻子过了半晌才开了口,学语似的,声音嘶哑,“恩人?”
曲泠点头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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