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谷觉得在理,便点头答应,他向来信任沈玄青。
见他听进去了,沈玄青笑一下说道:“过两天要去犁地种冬麦确实忙碌,割草也不能放下,我方才在地里还和大哥说了,晒干草是件迫切的事,趁近来天气好就该早早备下,打算花点钱雇人给咱们割。”
这话一出让陆谷愣了,乡下人都是自己割草,哪有雇人的,这不是糟蹋钱吗,但他没有言语,听沈玄青继续往下说。
“我打算找志子两口子来,割草不是精细活,只费工夫和力气,工钱肯定不多,两板车三文钱,让他俩推着咱们家的板车去用。”
沈玄青说着,抓起陆谷左手看了看,大拇指被缠住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又放下了,开口道:“原本我还想着工钱按天算,可又一想,他们家也有活干,不能耽误了,还是按车算好,只要他俩得了空闲,割多少就算多少钱。”
“如此一来,娘和雁雁只需打每日的鲜草给禽畜吃就好,别的不用再操心,就没那么忙了,人也能歇着。”
草长在河边和野地里,到处都能看见,完全没有本钱,下力气割就是,这价钱也公道,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如今一个烧饼都得两文钱呢。
不过野草从来都不是值钱东西,两板车草就能换得三文钱,对家里田地不多需到处做工挣钱的人来说属实不错了。
陆谷想了一下干草屋,晒干的草不比湿草,很轻的,五六斤湿草才能晒出一斤干草来,要把一个屋子塞满,那得多少车啊。
他这么想着,小声问了出来。
沈玄青笑一下,说:“只要能囤满积实,多少车都值,不然冬天断了粮,家里那些东西吃什么,一只活兔子连皮带肉便宜了也能卖三十文,若养的肥又碰上天冷的好时节,一只卖三十五文四十文都行,一只兔子就足够二十车的草。”
“咱们现在光小兔子都多少只了,不差这十几二十只的钱。”他对陆谷向来耐心,将银钱算计一点点说给夫郎听。
他这么一说,就叫陆谷听明白了,不再觉得会亏损。
“再说这只是备下过冬的口粮,一过冬天还是咱们自己割草。”说完沈玄青握好镰刀,利落割起草忙碌。
陆谷在旁边打下手,无非就是拎一拎竹筐,再没干活。
待忙完这一阵后,沈玄青就去了何志家一趟。
最近是种冬麦的时候,但何志家田地不多,忙完就只能下苦力做短工,还得到处打听哪里有活才能去干,一听两板车草就是三文钱,他哪有不动心的,不就是割草,他和陈冬冬两人闲着没事的时候,一会子功夫就能割许多呢。
挣钱从来都是让人心热的,沈玄青一说完,他干脆利落地答应:“成,今日忙完地里最后一点活,明天我就去。”
既得了准话,不用再找别人了,沈玄青没有多坐,已是晌午饭时了,家里肯定做好饭菜等人回去齐全。
饭桌上,卫兰香一听要花钱雇人割草,心里头是不大乐意的,觉得白花钱,便说道:“割草有什么好雇人的,我又不是老的走不动,再说了,家里豆秸麦秸那么多,今年光麦秸垒了两垛呢,牛羊都能吃,再有大半个月稻子也熟了,到时候稻桔晒干了也不少呢,何苦再花钱。”
沈玄青扒拉一口米饭,咽下去后才说:“娘,咱们今年头一次养这么多禽畜,多备些干草料肯定没错,家里烧柴火也要用到稻桔麦秸,万一冬日断了草粮,就只能出去挖草根剥树皮,大冷的天,出去受冻受罪,再说了,人常说有备无患,要是兔子没吃的,饿瘦饿死了,来年拿什么卖钱?”
“是啊,娘,算起来两板车才三文钱,一只兔子就能换二十车草呢。”沈尧青在旁边说道,之前在河边割草的时候他听到了沈玄青的话,确实在理,他们家肯定不会吃亏的。
两个儿子都这样说,卫兰香神色犹疑,沈尧青又笑着劝了她几句,她心道这事儿她又管不了,只得闭嘴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哪有割草还要雇人的。
纪秋月在旁看出了她的不痛快,便笑着说:“娘,这可是好事,到时你就得了空闲,打完鲜草回来,就能帮着抱昭儿了,我一个人着实有些看顾不过来,他一哭一闹就得抱着哄,若非咱们家人多,否则我连吃饭都顾不上呢。”
这话可谓是一下子就撞到了心坎上,叫卫兰香喜笑颜开,大孙子可是她的心肝儿,碰见谁都想显摆显摆,多抱一抱哄一哄哪有不乐意的,精神头明显起来了,立即就想通,花钱不花钱的,那都不关她的事,又不花她的钱,由着沈玄青自己去张罗忙活,她一个老婆子跟着瞎掺和什么劲。
“好好,那就这样。”她忙不迭答应,脸上再没有不痛快。
陆谷一直都知道自己脑子笨,嘴也笨不会说话,此时一看纪秋月这么厉害,两三句话就让卫兰香高兴起来,看向纪秋月的眼神都是崇敬明亮的,心道阿嫂真厉害。
旁边沈玄青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正在嚼饭,忽然看到陆谷眼睛一亮,然而那个眼神并不是对着他,咀嚼的动作一停,莫名觉得有点堵心,但家里人都在,他不好询问,只得假意给陆谷夹了一筷子菜,让他趁热快吃饭。
陆谷注意力被吸引回来,沈玄青以前也会给他夹一两筷子菜,是以他没有任何疑心。
——
入秋后山上野物陆续开始贴秋膘,在家里又待了两天后,陆谷拇指的伤好了一点,就和收拾妥当的沈玄青一起上了山。
这回上来他只带了两身厚衣裳,山上的米面之前没有吃完,带一些干粮上去就足够了,卫兰香还给他俩装了花生米和炒豆子,让当磨牙的零嘴吃。
至于何志和陈冬冬割草的工钱,沈玄青数出三百文,足够两百车草的钱了,把钱留给了沈尧青,他之前找了个不用的木板,何志每次割一车草回来,就拿镰刀尖往木板上划一道,无论何志自己划还是沈尧青帮着都行,总归一道就是一车,划够十道痕迹就付十五文的工钱。
雇何志两口子无疑是对的,陆谷别的活干不了,就在新宅子里洒扫或是剁鸡草,有时能碰见满载一板车草的何志和陈冬冬进门,板车上的草堆压的很实在,一点儿都没有偷懒也没有弄虚作假。
他俩心也细,草里的木枝硬刺儿还有荆棘枝子等一些会划伤人手牛嘴的东西,特意挑了出去,草拉回来后顺势往空地上一倒,还用耙子摊开晾晒,至于牛羊不能吃的草更是不会割回来。
连卫兰香过来看了一看,都觉得挺放心。
一车又一车,何志干劲很足,陈冬冬也是如此,割草他也能帮上忙,十车就是十五文呢,他俩手脚快一点,有时何志爹娘也会来帮忙打草,最多的时候,一天就能割回来五车。
何志挽着袖子挥镰刀,他只管割草,割完放在地上,陈冬冬也是如此,何志爹娘身体都不好,干不了重活,但他俩不用干别的,把草里的硬刺儿荆棘抖落干净,再抱上车就好。
各个村子做短工的人多了,有时不一定能碰上多少活计,割草工钱便宜了些,但听沈玄青的意思,往后家里禽畜多,沈家自己干不过来,肯定要雇人割草的,是个长久的活儿,何志便想好好揽住,就算农忙时他给人做工下地去,冬哥儿和他爹娘在家也能去割草,多少是一份工钱。
割草就能挣钱,村里人知道后,好几个心直口快的人在他面前都说这好事怎么没落到自己头上,就算知道沈玄青不会出尔反尔,他也得将这个活把握住了。
家里的事不用陆谷再操心,他只是左手拇指有伤,别的一概没事,如今在家能吃饱喝足,每天还有一个鸡蛋,伤口比以前受伤好得快,不过依旧敷了药用麻布条缠着。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伤口实在不是什么大的伤势,顶多就是割的有点深,可当天敷上大蓟没多久血就止住了,沈玄青却一定要让他“休养”,偏偏家里人都不怎么管沈玄青,真让他养了起来。
或者说是连卫兰香都管不住,沈玄青可是家里挣钱的顶梁柱,他说什么一般就是什么。
到山上后他俩歇了一会儿,眼下沈玄青在外面扫院子,他拿着鸡毛掸子扫除床上桌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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