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293)
“我也不,”姜恒答道,“希望是别打仗罢。”
车队在安阳城边界处停了下来,再往下走便将进入汉,前往代地。姜恒送走姬霜,回到宫,耿曙正打着赤膊,在与那两头熊其的一头摔跤,余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叫好。
“太危险了!”姜恒怒斥道。
耿曙身材虽强健,那熊站起来仍比他高了一头,且人的身形怎么能与熊比?简直势单力薄,饶是如此,耿曙仍不断腾挪、躲闪,不至于落了下风。
孟和等人见姜恒发火,迅速四散。耿曙穿袍,朝姜恒走来,要动手抱他,姜恒忙示意是宫内,不要『乱』来。
耿曙:“怎么说?”
“让宋邹加强嵩县防御,”姜恒说,“往汉边界驻扎兵马,至少加派五万骑兵,预备可能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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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万世旗咱们也算回来了,没有辜负天子……
代国再一次与雍国合议失败, 但雍国朝廷的目光,则投向了眼下更为重要事。
太子泷登基继位为国君,在姜恒协助下, 推动一系列人事任免:
曾嵘为丞相,周游为御史大夫,耿曙任太尉,总揽军权,三人是为三公。陆冀为太傅, 曾宇为前将军, 卫贲子继父职,担任上将军, 汁绫为左将军。余下东宫幕僚,则对应“九卿”之位, 各司其职,姜恒依旧领他太史令之职。
这个朝廷非常年轻,俱是二十出头至三十余岁青年人, 充满了朝气与生命力。
安阳在度过了汁琮薨后最混『乱』半年后, 再一次在姜恒与东宫众谋臣的力挽狂澜之下, 回到了正轨上来。一道道法令推行下去,毫无阻碍,军队、朝廷、三外族在先前变法下打足了根基, 如今入关后, 雍国更不似其余四国, 被公卿士族利益掣肘。
如今雍地,乃是全新的国土,汁琮暴虐之举摧毁了一切,将废墟推平重建, 总比在原本的高楼大厦上修修补补,预防它突如其来地倒塌,要容易得。
秋收之后,雍派出信使,通知各国,冬至当日,太史令姜恒、太尉聂海,持天子令召集五国国君,在洛阳城内,召开五国联议。
雍国动用了几乎所有剩余力量,开始快马加鞭,恢复洛阳城容貌,姜恒则与耿曙先行抵达洛阳,为五国联作筹备。
与此同时,洛阳勉强修缮完毕,耿曙亲自竖起了天下王旗——一丈二尺高方形尖木,底宽顶窄。
姜恒在旁看着,见尖顶木柱立起,耿曙打着赤膊,为它刷上了黑漆。
当年他在洛阳,第一份谋生活计就是漆工,如今回到洛阳后,兜兜转转,依旧当了漆工,为新的天下,漆就这崭新的王旗。
昔时王旗是红『色』,象征晋廷承天命,获“火德”,如今姜恒将它改为『色』黑属水,暗示天下,改朝换代了。
“你来写罢,”耿曙拿着金漆笔朝姜恒道,“你字好看,恒儿。”
姜恒笑道:“我写两个字,后面的你来写。”
姜恒以古篆写下“万世”二字,将笔交给耿曙,耿曙在其后添了“王道”,组成原本王旗上四字“万世王道”。
写完后,耿曙让人来沿着轮廓刻字,端详片刻,正想夸奖姜恒字比自己好看时,姜恒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咱们也算回来了,没有辜负天子所托。”
耿曙静了很久,最后道:“是,咱们回来了。”
放眼如今洛阳,四面城郭已化作断壁残垣,百姓们居住之处亦已长出杂草,曾经天子王宫更被焚烧殆尽,宗庙前九鼎之铜化为废铁。
当年参与这场战事之人——赵灵、汁琮、李宏、熊耒,俱已在时光中化为森森枯骨,偿还了所有债。
雍国入关后,此地便已开始重建,如今洛阳陆陆续续,迁回来了不少百姓,雍军安顿他们重返故土,征集劳役,重修这座千年古都,已初备雏形。
姜恒亲自看过扩建图纸,十年后,洛阳将再一次成为天下中心。
他们走进宫内,重建后的王宫带着一股新漆气味,姜恒抚『摸』柱子,忽然有奇异感觉,四壁空空『荡』『荡』,工人在地面铺上席垫,放上坐榻,摆放仓促间买来的屏风。
姜恒就像看见了当初自己生活的地方,只是一切都如此崭新,书籍、案卷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书阁内空空如也。
从书阁往外走去,穿过后花园,姜恒看见了当年墨子留下温水浴渠,士兵们正在里面清理杂草与青苔,今岁冬季,浴渠便将恢复使用。
“往上走。”耿曙朝姜恒说。
姜恒顺着楼梯上去,到得王宫顶端,耿曙朝姜恒问:“撞钟么?”
“来。”姜恒笑道。
“这是你心愿罢。”耿曙说。
王城巨钟架起,虽已伤痕累累,满是铜锈,但这六百年巨大古钟,仿佛仍有灵魂。
姜恒看着耿曙,他懂了,耿曙意思是:这是我为你做。
于是两人携手,搭在钟柱上,耿曙一运真力,飞快撞去。
“当——!”
洛阳天下王钟,终于在王都沦陷的七年之后,再一次震响。
神州大地仿佛一念间惊醒了,所有百姓停下脚步,望向高处。
“当——”第二下钟声响起,满城百姓、将士纷纷转身,驻足,面朝王城方向,尽数跪拜。
“当——”钟声传遍山海,仿佛在那遥远千万之外,亦有远古的灵魂在随之共鸣,六座古钟,竟是发出轻微的嗡嗡之声。
“当——”钟声远远传开,穿越了时光与『迷』雾,“当——当——当——”九声钟响,一声接着一声,昭示着那股力量的归来。
耿曙身上出了细密汗水,看着姜恒,两人放开撞柱,站在高处屋顶上,耿曙牵着姜恒手,与他一同望向这杳阔山河。
“我决定了,”姜恒说,“哥,你看那些鸟儿飞去的地方。”
耿曙:“决定什么?”
“这就够了。”姜恒说,他已知道自己使命即将结束。
耿曙:“?”
姜恒旋即放开耿曙手,一侧身,从瓦顶滑了下去。
“恒儿!”耿曙顿时『色』变,这是姜恒小时候最爱玩,每次他都生怕他摔着。姜恒总倚仗耿曙在身边,便尽情做着不要命的事。耿曙马上滚了下来,先落地,站在屋檐下接姜恒,旋即两人摔在一起。
姜恒压在耿曙身上,哈哈大笑,耿曙眼带怒『色』,说道:“这么大了还喜欢胡闹!”
旋即姜恒低头,在耿曙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耿曙怒意顿时化作了脸上红晕。
姜恒说:“哥,你长得真好看。”
“你才好看。”耿曙低声说,继而呼吸急促。姜恒伸手逗他,耿曙便抓住他手腕,翻过身来,反而压在他身上,低头就要亲他。
花园内空无一人,姜恒蓦然想起那年去冰库时看见姬珣与赵竭,忙道:“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耿曙带着危险,低声威胁道,“你做得出这事,还怕人知道?”
姜恒满脸通红,忙推开耿曙。耿曙又道:“明年带你去夏,习惯习惯,你就不难为情了。”
耿曙向来天『性』野蛮,犹如奔放自在的动物一般,小时被姜恒教化,方渐渐地守起了礼节,然而天『性』难泯,驻军塞北时,又常见外族“夏会”,常有奇特的风俗,亦是雍人指其“伤风化”之举,春末夏初,水草肥美时,情人便点起篝火,于草原上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