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288)
姜恒跟在耿曙身后,有点追不上他的脚步。
接着,耿曙敲开了太子泷的门。
“汁泷!”耿曙说,“起床!有件事告诉。”
太子泷还在睡,匆忙被叫醒,应了声。耿曙一路走过花园,又去敲另一人的门。
“孟和!”耿曙说,“在里头么?”
“孟和么时候来的?”姜恒震惊了。
耿曙说:“昨夜到的,我从霜公主处回来,还去与他喝了两杯……郎煌!人呢?”
今日竟是一起到了,耿曙一脚踹开又一扇门,里头人吓了一跳。
山泽与水峻正在榻上睡着,山泽抬起头,说:“王子殿下……你又要做么?能不能饶了我们?”
“议事。”耿曙说。
耿曙依次走去,最后到得殿前,回头看了姜恒一眼。
姜恒没有说话,推门而入。陆陆续续地人来齐了,太子泷、孟和、郎煌、水峻、山泽,俱是前一天刚抵达安阳,准备来观礼的。这场婚事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将是汁琮薨后,雍国最盛大的一场庆典。
耿曙进到殿内,环顾四周,众人尚在打着呵欠。而这一刻,他亲手解决了这桩麻烦。
“婚事作废。”耿曙拉起姜恒的手,认真道,“不嫁,们谁愿意嫁就嫁,都不愿意,就让姬霜回去。”
太子泷:“……………………”
姜恒:“……”
哗一下,郎煌与山泽顿时恶作剧般地大笑起来,孟和睡得『迷』『迷』糊糊,还在问:“么么?他说什么?”
太子泷神『色』带着少许黯然,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
姜恒:“这……”
接下来,耿曙又朝太子泷说:“恒儿不是我爹的孩子,我俩本不是亲兄弟,他不姓耿,也不是我耿家人。”
这一下,包括姜恒在内的所有人,彻底懵了。知道内情的郎煌马上朝耿曙使眼『色』,绝不可在此刻说出真相!否则下场将无法收拾!
“么?”太子泷那表情带着茫然。
接着,耿曙最后给了太子泷一道无情雷击。
“我喜欢的人是恒儿。”耿曙最后道,“我不管他答不答应,但要把我俩分开,除非我死。就这样,我交代完了。”
.
第184章 脱缰兽万物与我合一
“哥……你……等等。”太子泷道, “恒儿,这是怎么回事?!”
姜恒安静地站在殿内,转头看耿曙, 耿曙那眼神仿佛说了切。
“我……”姜恒想了想,说,“是的,我是耿家……我实是耿家所收养的……孤儿。”
所人瞠目结舌,山泽是最先反应过的, 说道:“实也都样, 姜大人,王陛下既然昭告过天下, 你的身份依旧是耿家……耿家后人。”
说时迟那时快,山泽忽然想到了个令他震惊与后怕的念头。
郎煌马上道:“不错!不必太拘泥出身。”
太子泷知道此事非可, 哪怕他仍在努力消化这石破天惊的事实,耿曙无论单独朝他说哪件事,他都需要长时间的镇, 只没想到, 这三件事件接着件, 何况还互为因果!
太子泷此时唯的念头就是:他……他们在逗我玩?
耿曙说完这番话后,没再作任何解释,只淡淡道:“恒儿, 走。”
这么多年了, 他始终没变, 还是那个他。
姜恒看见耿曙的神态时,唯的印象就是那天,他背着黑剑,到浔东, 叩开姜家大门时,那清澈的眼神。
就像天地旷野间只野兽——从未成为过人,也不想当个被诸多礼法与规矩所束缚的“人”。姜家收养了他,他成为他忠诚的守护者。汁家收养了他,他也曾为汁家付出良多。
但到得最后,他竟是摒弃了切,活得自由自在,任『性』妄为,恢复了自己。
“我想去山上走走,”耿曙朝姜恒说,“你去么?”
比起昨夜,今晨耿曙之言,更令姜恒不知所措,起初他只以为耿曙要成婚了,于是在决前到他的身边,想藉由行动朝他诠释什么。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昨夜早就打消了这念头!
耿曙还在耐心地等着姜恒的回应,姜恒想了想,点了点头。
“昨天买的银杏叶,”耿曙问,“是给我娘的罢?”
“我……我去带上。”姜恒哪怕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亦不谙情爱中至为炽烈刚猛的颗灼热真心。
“再去买束。”耿曙说,“走罢。”
离开正殿时,耿曙看了界圭眼,说:“不用跟着了,你没机会了。”
界圭阴恻恻笑,没坚持,耿曙示意姜恒走就是。
姜恒:“……”
人离宫,姜恒说:“你……等等,让我喘会儿。”
姜恒只觉自己要吐了,他昨夜原没睡好,今晨耿曙所言,又令他接受了强烈冲击,这时候他扶着宫墙,低头看地上,再抬头看耿曙。
耿曙在旁等着,问:“不舒服吗?”
姜恒摇摇头,脸茫然。
“那是你的真心话?”姜恒说。
耿曙走在前头,与姜恒距离三步,“嗯”了声,又道:“我没勉强你,只是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以为你……”姜恒说。
“以为我什么?”耿曙回头道。
姜恒摇摇头,说:“没什么。”
耿曙在市集上重新买了叶束,与姜恒上得山顶,走进墓园里去,放在母亲的墓碑前。又与姜恒前后,回到墓园下的山腰前。
梁国的食肆重新开张,雍在姜恒的计划下,予以梁地最宽限的税赋政策,大商家,律免税三年,以吸引塞外之人到中原做生意,集市、民生、耕作犹如雨后春笋,开始陆陆续续地复生。
“吃面么?”耿曙找了角落里的地方,双眼却依旧十分警惕,扫视周遭后确认没危险,让姜恒坐下。
“好。”姜恒已经很久不曾与耿曙这么独处过了,枫叶从山上轻飘飘地落下,掉在桌上。
他不太敢直视耿曙,尤经历昨夜之后,那场面总挥之不去——哪怕他现在正襟危坐,袭漆黑武袍的领扣系到脖颈,胸膛挺直,以暗锦雍服裹着强健的身躯,姜恒脑海中仍浮现出那时耿曙全身的模样。
耿曙分给姜恒筷子,说:“昨天晚上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姜恒脸上红了起,说。
耿曙忽然笑了起,用筷子轻轻刮了下姜恒的头,说:“我喝醉了,你别往心上去。”
姜恒的脸更红了,望向耿曙,耿曙眼里带着笑意看他。
“昨夜我……”耿曙正在艰难措辞,姜恒没打断他。
“昨夜我想起许多事,”耿曙最后下决心说,“我不该那么说,恒儿。你是为了我,回到雍国的,你的志向、抱负都是因为我。”
姜恒低声说:“是的,你总算想起了。”
人沉默片刻,这也是姜恒这些天里之所以难受的原因,从他进入海阁,并决心协助国君,统神州之时,他最初的念想就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