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190)
他在温泉池中泡了许久,等耿曙来,耿曙却还在议事,最后姜恒泡得头晕眼花,实在不想等他了,拿着梅子水边走边喝,回到正厅中,见人已散去,耿曙依旧端坐,埋头翻看军事情报,宋邹在旁坐着。
“洗好了?”耿曙说。
“等你半天了。”姜恒说。
“那我去罢。”耿曙答道,旋即起身。
姜恒心道刚才怎么不来?于是懒洋洋倚在榻上,朝宋邹说:“有什么说的?”
“还真有不少,”宋邹笑道,“太史大人选中新的天子了?”
姜恒没有回答,耿曙却『插』话道:“没有,试试而已。”
“快滚!”姜恒说。
耿曙快步走过长廊,前往浴池,途中不禁叹了口气,他竟有点不太敢与姜恒赤|『裸』相对了,尤其在怀疑他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之后……当他看见姜恒白皙的肌肤、肩背的线条、犹如白马般修长瘦削的身材时,他心里总会出现一个念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不仅如此,这一路上,耿曙也必须强行与姜恒保持距离,不再像从前一般主动亲他的唇,一旦失去了这层束缚,以往许多理所当然的举动,刹那就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譬如姜恒的嘴唇灼热而柔软,脖颈有股很淡的香味,是他一向最喜欢的。
但耿曙一夜之间醒悟过来,尤其在灏城那日,自己按着姜恒缠绵接吻的景象总反反复复浮现在面前,当真让他血脉上涌。
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冷水,让自己清醒一点。
正厅内,姜恒手上依旧编着他的穗子,随口道:“未来的钱,将大量经过嵩县,往代、郢两国流转,你知道有多重要,千万当心点,别给我们惹事。”
“是。”宋邹答道。
嵩县既是长江的港口,又与郢、代二国接壤,陆路商队可通西川,水路可通江州,接下来,雍的钱将通过此地换成货物,有流转,便有油水可捞。姜恒很清楚宋邹不可能是完全的清官,只提醒他不要做得太狠,凡事必须以大局为重。
“太史与上将军,想必这次也不会待太久。”宋邹说。
“三天后就走了。”姜恒答道。
宋邹沉『吟』,姜恒问:“四国有什么重要消息?”
“情况与落雁城的判断并无太大出入。”宋邹说,“太子灵败走,经潼关撤入代国境内后,如今已回到国都济州。老郑王恐怕撑不过今年了,赵灵再无余力出兵,何况盟友梁国折损近万,逃出了玉璧关。赵灵的声望已落到谷底,五年之内,不可能再发起再一次联军。”
“其他的,”宋邹想了想,说,“都汇报予上将军了。但有一件事,却是关于汁琮的,方才来不及说。”
姜恒扬眉作询问表情,心道我信你个鬼,什么来不及说?一定是不想告诉耿曙。
姜恒:“庙堂之争?”
宋邹:“江湖传闻。”
姜恒已有很久没听过江湖传闻了,倒是有点好奇。
“您听说过一个叫‘血月’的组织么?”宋邹说。
“听过。”姜恒的回答让宋邹大为意外,但宋邹转念一想便懂了,自言自语道:“确实该当是听过的。”
“但也仅仅是听过而已。”姜恒说,“曾经在师门中,鬼先生说过,这个组织始终想入驻中原,控制神州天子,组建影子朝廷,不过没有成功,也许运气不太好罢?”
宋邹道:“他们是起源于轮台东地的一个西域门派。”
“唔,”姜恒说,“培养刺客的组织,听说他们的刺客非常了得。”
宋邹说:“还听说,轮台人会不定期地到中原来,甄选六岁以下的孩童,带到血月中培养,让他们充任杀手,为各国国君办事。太史大人觉得,他们的本领如何?”
姜恒打着手上的丝绦,答道:“不太清楚,你觉得呢?比起我爹怎么样?”
“传说血月中顶尖高手,足够与中原的大刺客平起平坐。”宋邹想了想,答道。
“都说我哥的武艺已经与我们的爹生前差不多了,”姜恒笑道,“若有天碰上,我倒是很好奇。”
宋邹说:“也许有这个机会?我们的商人打听到一个消息,血月与雍王达成了一个协议。”
重头戏来了,这是姜恒完完全全不知道的,汁琮瞒过了所有人,他甚至猜不到是谁在其中牵线。
宋邹有自己的情报网,告诉他这点,也是在暗示他,汁琮一定还有别的计划,让他务必注意。
“知道了。”姜恒说。
耿渊琴鸣天下,给中原四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让他们彻底清醒过来——以一个人的力量,可以造成如斯影响。国家与族人的未来被控制在武者手中,这非常危险。
而琴鸣天下也昭示着一个时代的过去,从此各国加强了御前侍卫的训练,豢养身手强大的武士门客,力图改变这一切。如今中原,大刺客已绝迹,四国不遗余力地收编或剿灭尚武组织,以避免再有耿渊之流的出现。
要下棋就得遵守规则,绝不能一言不合就掀棋盘。如今大刺客里,行迹确定的只有一个界圭,罗宣远走海外,神秘客也有许多年未曾听见消息了,刺客们最辉煌的时候已消逝,汁琮却依旧不死心,意图引入新的变数。
这不是好现象,但至少目前来说,姜恒不需要忌惮任何刺客,因为他的身边有耿曙。
第124章
耿曙敞着浴袍, 『露』出胸腹,在坐榻上擦头发的水。
“怎么?”耿曙不安道,迎上姜恒打量他的目光。姜恒笑『吟』『吟』的, 仿佛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姜恒侧过去,为他擦拭头发,耿曙说:“早一点出发去郢都罢,后天就走。”
“好。”姜恒顺从地说,只要身边的这个人在, 他就什么都不用怕。
耿曙需要找点事忙, 否则他会被自己层出不穷的想法『逼』得发疯。可他最大的愿望,又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姜恒身边, 这两个念想当真是互相矛盾的。
“用过饭后就早点睡,”耿曙又说, “路上也困了。”
姜恒“嗯”了声,兄弟俩接过送来的食盒,各自用饭。嵩县的饮食比落雁城考究了不止一点, 吃到南方的饭食, 姜恒还是很喜欢的, 尤其是稻米与酱肉,饭后还有甜糕。
姜恒吃饭时一如既往,把赤脚架在耿曙膝上, 总喜欢伸进他浴袍底下, 搁在他膝弯与小腿上, 耿曙从前是不介意的,今天却动作一僵,不易察觉地将姜恒一脚推下来。
“冷就盖张毯子。”耿曙说。
“嗯。”姜恒还没发现,边吃边说起江州之事。
耿曙心不在焉地听着, 忽然停下筷子,怔怔注视姜恒,姜恒还在讨论郢宫,未曾发现耿曙的眼神。
这一刻,耿曙只有一个念头——想带他走。带他到天涯海角去,带他去一个再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的地方。
姜恒:“哥,你累了?”
“有一点,”耿曙心里叹了口气,说,“睡罢。”
夜里,姜恒先是躺下,耿曙却不上榻来,在油灯下整理宋邹送来的文书。
“你不睡吗?”姜恒『迷』『迷』糊糊道。
耿曙答道:“我再看会儿,将军务处理完。”
开春嵩县须得征兵,事务繁杂,姜恒也不怀疑,翻了个身,先是睡下。耿曙不时盯着姜恒,直到确认他入睡,自己才整理浴袍,轻手轻脚躺上榻去,规规矩矩躺在姜恒身旁,闭上双眼入睡。
然而就在清晨时,耿曙睡了一夜,与姜恒又习惯『性』地抱在了一起。他俩浴袍底下什么都没穿!一晚上浴袍睡得散『乱』,两人近乎赤身『裸』体,姜恒被耿曙搂着,自己则下意识地缠在他的身上。
耿曙睁眼时,险些整个人就炸了,脸上、脖颈上通红,昨夜更似乎因路上连日疲乏,做了奇怪的梦,导致弄脏了浴袍。
他的呼吸急促,却舍不得放开手,低头看着怀里的姜恒,眼里满是雾气。姜恒稍一动,耿曙便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什么要被冲垮了,卷着难以控制的冲动一并迸发出来。
姜恒醒来时也感觉到了,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早已成人。
耿曙却已匆忙整理衣袍,还沉浸在清晨的那一幕里。
“又要走了。”姜恒对嵩县颇有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