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238)
老者霎时色变,耿曙回剑业已不及,再不多说,左手出,与他对掌。
两人掌劲互撞,耿曙只觉“嗡”的一声,五脏六腑气血疯狂翻涌,先前所受内伤尽数被激发,老者则喷出一口血,血液瞬间在空中形成血雾。
耿曙竭力闭气,内伤却令他必须呼吸,吸入血雾,当即两眼一黑。
血液里有毒!
老者嘴角带血,为了抢夺黑剑,当真竭尽全力,空手搭上耿曙剑刃,疯狂喝道:“交出来!”
紧接着耿曙松手,黑剑竟是被那老者夺了过去,只见耿曙两手一空,同时出掌。
耿曙嘴唇微动,骂了句脏话,问候那老者十八代祖宗。
这第二下的掌劲乃世间至刚至阳之力,猛烈异常,按上的顷刻间老者胸膛便传出细微肋骨折断之声,紧接着又一口血雾喷出。
耿曙顺势两指在黑剑剑身上一挟,竟是又把剑夺了回来!
老者痛苦哀嚎,同时挥出细剑,刺穿了耿曙的腹部。
但那剑瞬间随着耿曙将他拍飞的刹那再次抽出,带出耿曙的鲜血。
老者犹如断线风筝般,朝山崖摔了下去。
耿曙吐出一口血,以黑剑支撑着身体,走了几步,又吐出一口血。
他停下脚步,吐出第三口血,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他竭力定了定神,这个时候绝不能倒下!
“真他妈的……果然……难对付。”耿曙自言自语道,“恒儿……等我,等……我。”
他踉踉跄跄,朝山下走去。
姜恒沿着中山腰道一路朝下跑,看见了一名身材高大、黄色头发的胡人拦住去路。
胡人双手合十,朝他行礼。
“这次怎么不先预告了?”姜恒停下脚步,眼角余光打量周围地形。
界圭被缠住了,只能靠自己。
“你太难杀了,”胡人用生涩的汉话解释道,“再预告,我们就碰不到你了。”
胡人拉开合十双手,手中两把匕首,紧接着身形一晃,朝姜恒冲来,只一息时间便拉近了十步距离,姜恒马上后仰,翻身闪避,险些被那匕首开膛破肚!
下一刻,一具身穿黑色武服的身躯压垮了侧旁房顶,耿曙一脚踏空,从上山道摔到了中山道,百姓早已炸了锅,四散奔逃。
“哥——!”姜恒大喊道。
耿曙一手持黑剑,支撑起身体,嘴角带着血,手上鲜血淋漓,腹腰处还在淌血。
他将姜恒挡在身后,现出残忍的笑容,朝那胡人缓缓道:“你们的门主,已被我杀了。”
胡人一怔,却没有多问,双匕在手中旋转,扑向耿曙。
耿曙持黑剑瞬间架住,左掌在剑身上一拍,刚猛力度将胡人震得倒退。姜恒道:“你受伤了!”
“你快走!”耿曙吼道,“别管我!他们的目标是你!”
姜恒再不迟疑,转身穿进小巷。
高处,界圭与那相士缠斗了足有数十招,抖开长剑,剑与那铁鳞招幡相撞,发出连串声响。血月门中每一名杀手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奈何难缠,面前这人更是重守不重攻的行家,铁了心要拖住他,竟是让他难以抽身。
“我看,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界圭忽然收手,说,“这么打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相士手持招幡,脸上带笑,却丝毫没有放松防备。
“中原五大刺客之一的界圭,”相士说,“也就这样。”
界圭说:“不敢当,都是别人摁的名头,当大刺客有什么好?须得时时提防,被人来踢馆子。”
说着界圭收剑,收剑前虚晃一招,似乎是想吓他。相士本能地举铁幡一防,界圭却突然虚招变实招,扑向相士!
“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相士嘲讽道。
“有破绽啊。”界圭低声神秘地说,紧接着人与剑相合,撞向铁招幡!
相士用尽全力,只要招幡一绞,界圭全身血肉就会被鱼鳞般的利刃像凌迟一样绞下来,然而他浑不料,界圭竟是单手抓住了他的铁招幡!
霎时间血液爆开,界圭左手被绞得血肉模糊,右手一剑从招幡的间隙里穿了过去,正中他的咽喉。
相士登时睁大双眼,气绝。
界圭垂着伤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拖出一道血路,朝山下姜恒所在的方位飞奔而去。
第153章 腹背敌
姜恒跃到下山道上, 他还有将近四里路,他的心脏狂跳,全凭意志在支撑!
中山道,耿曙展开了极其惨烈的打法, 他的眼睛已快看不清楚景象了, 毒性正在他的体内蔓延, 眼前一片血红,那是眼内充血的结果。
他只能听风辨认,胡人尚未发现他看不清自己, 卷起一道风朝他掠过来, 匕首在他咽喉处一抹。
霎时间, 耿曙天心顿开,仿佛窥见了武艺尽头的天道。
“天地与我并生, 万物与我合一。”
洛阳雪夜里,姜恒的歌声在耳畔响起, 这一刻他的感知仿佛幻化进了一草一木、白云飞鸟——
——耿曙一侧身,匕首从脖颈抹过,带起淡淡血痕。
他避开了, 玉玦随着他的动作荡起, 红绳被利刃抹断,玉玦落向地面。
胜负与生死,就在那顷刻之间。
耿曙左手一抄,接住玉玦,右手持剑不动,一剑刺穿胡人胸膛。胡人出招时,几乎是以自己撞向剑刃,鲜血爆开, 喷了耿曙半身。
“好……身手。”胡人的头慢慢垂下去,死了。
耿曙一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已战得彻底脱力,大喝一声,用力抽出剑,拄在地上。他快看不见了,眼前景象只有模糊的一小块,忽远忽近。
他转过头,努力辨认声音,海东青的呖鸣为他引领了方向。
“恒儿!”耿曙踉踉跄跄,拖着血迹,一手紧握玉玦,一手握黑剑,走下山去,说道,“等我……你不会有事的……”
姜恒奔下山脚,离开下山道的瞬间,界圭与货郎同时摔了下来,压垮了山脚的房顶,发出巨响。
货郎爬起身,朝着姜恒扑去,姜恒两步跑上墙,一翻身。
界圭撤剑,将剑扔给姜恒,姜恒在空中接住剑,转身一跃,货郎随之将袖子一抖,界圭却追了上去,伸手,拖住他的脚踝,将货郎霎时拖倒在地。
姜恒大喊一声,出剑斩下,登时将货郎的头砍了下来。
姜恒:“……”
界圭左臂鲜血淋漓,手指更露出白骨,左手已近乎废了。
姜恒不住喘气,界圭说:“给我剑,这后面还有一段路呢。”
“还有几个?”姜恒说。
“我杀了两个,”界圭说,“你杀了一个,你哥杀了两个,这胜负难分啊。”
血月门十二人,外加门主十三人,先前在江州已死了四人,今日安阳又死了五人,就连门主,也丧命于耿曙之手。
眼下还有四个人,只不知埋伏在何处,最好的就是,门主死了,他们便逃了。
姜恒说:“我感觉没了。”
“这边的没了,”界圭淡淡道,“那边又有了,你看?”
紧接着,下山道往城中的街上,雍军涌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足有近三千人。雍军上房顶,守小巷,强弩指向街道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