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曜坚欣慰的拍了拍儿子的头,安慰道,“你的身份本就不必屈从任何人,他再有本事,就目前的地位来讲,也配不起我儿低就,不投是好事,爹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想通,倒省了我许多麻烦,呵呵,不过这个小公子胃口挺大,一半的钱粮也真敢要,行,我就怕他没命带走,猗儿,你去告诉他,我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
杜猗木着脸对凌湙道,“我爹的条件就是,他要带兵与你的阵仗打一次,那半数钱粮就是奖励,谁赢谁拿走。”
凌湙眯着眼盯着他看,发现他竟不敢与自己对视,便问,“无视伤亡的生死局?”
杜猗哽着脖子声音干涩,“对阵哪有不死人的?宁小侯,你要怕的话,就带着三分之一的钱粮离开,兆县的粮仓也不会对你开。”
凌湙呵一声嘲讽,“你爹可真会威胁人,他知道我必定舍不下那仓粮,还有你,杜猗,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喘息之间便倒了戈,虽属正常,却更衬的之前的种种过于可笑。
杜猗叫他嘲的狼狈而逃,幺鸡一杆枪直接扫上他的腿,将他跘的趔趄连连,险险才没跌倒。
幺鸡,“以后别再叫我遇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你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却叫凌湙拍了把脑袋纠正,“那不叫见风使舵,他只是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我不值而已,幺鸡,备战,今天这粮,我们必定拿走。”
他不可能在辛苦多时之后,灰溜溜离开,且就面前这人数与己方相当的杜家兵,他有自信能用车悬阵切开他们,分而击之,更何况那杜将军为显自己不欺凌弱小,竟敢提半数人头对阵,这就更叫他有把握赢了。
而杜猗也是这样想的,他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了他对凌湙的杀气,可同时又知道他爹不会真要了凌湙的命,只多教训一顿,杀光他身边的人,以示惩戒。
但车悬阵的威力,又叫他对此战的结果抱有别的期待,一方面觉得他爹赢面广,带的都是精兵强将,一方面又觉得凌湙不会输,那如臂指挥的阵队,他是亲身经历过的,就很自相矛盾的守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两方人马渐渐趋近。
杜曜坚果然只带了半数人马来,个个着甲,手持特制的军中长刀,勒马正面催近前,威赫赫的抵在凌湙,及他身后的队列前,“我儿将你夸的犹如武神在世,今天我就来会会小公子的阵队,你可莫叫本将军失望啊!”
正规军的优势在于令行禁止,见过的杀戮远非他刚组建的队伍可比,那百余骑的兵丁带着满身浸过血的气势,直直逼向阵头的凌湙。
幺鸡仍然充当阵眼位置,左姬燐押着车辆稳居阵腰部位,枪兵与刀手互相配合,锁定前后阵尖阵型,保持能有快速移动的优势。
相比前次打马匪的阵列,新的车悬阵在人员配置上,更精简优化,每一辆用来固定阵型的车上,都装有凌湙改制后的拒马,尖刺朝外,可防可守。
阵型开始转动,队列里的人也开始小幅移动,长枪护着偷袭的刀尖,给每一个冲上前的骑兵各角度刁钻的刺杀,有凌湙的鞭影笼罩,头一波十来骑很快就被打出战圈,马嘶人吼,场面开始进入骚乱期。
凌湙抽空回道,“放心,定叫你记忆深刻。”
杜曜坚束手持刀落在最后,一眼不错的观察着阵型变动,待第三波人马仍冲不破凌湙的防御后,他开始动了,带着第四波十人小队,拍马朝凌湙撞去。
一旁观战的杜猗紧张的嗓子冒烟,他是知道车悬阵的变动规律的,见凌湙开始往侧后方向转移,而车未动,幺鸡却露了身形,忙出言提醒他父亲,“爹,要变阵了,阵眼里的幺鸡要出来了。”
他说的没错,话音落,幺鸡携枪转出,他身边聚集着郑高达等人,拥着他为正中心,一三五人字排开,先送枪出去格挡,后递刀出去收割,杜曜坚领着程辉,愣是在这样的助攻下,没摸到阵眼里的幺鸡,反叫他轮圆了枪杆打中了坐下马匹,让受惊的马儿带着他跑出了圈外。
到此,杜曜坚发现己方竟然没占到一丝便宜,连机动性强的马队先机也失去了优势,虽还未有伤亡,但照此情形看去,远不是他之前想的那样,能速战速决。
大意了,没料这简化版的车悬阵竟如此厉害。
杜猗在一旁看的着急,将被凌湙赶出阵列的杜府府兵聚在一处,埋头嘱咐道,“我们去骚扰宁小侯,叫他顾不及幺鸡那边,只要阵不及时转动,露在我爹面前的那些人很快就会疲惫,他们撑不住一轮轮马冲。”
那些府兵看向杜猗,声音犹豫道,“那样,会得罪死宁小侯吧?少将军,您不想跟他了?这手一伸出去,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杜猗愣了下,望着战况焦灼的阵列,咬牙道,“我不能让我爹在这个地方马失前蹄,就算会得罪死宁小侯,那也是情势所逼,日后若有机会,我向他赔罪就是了。”
之后,杜猗领着那队府兵,偷偷贴着一线天山壁,在左姬燐发现他们之前,弹跳着齐齐往凌湙面前冲。
凌湙身边围绕着酉一兄弟几个,在那些熟悉的脸出现之前正抵御着绕后的一队骑兵,凌湙一马当先承担着上方的冷刀冷枪,杜猗带着他的府兵偷袭过来时,他马侧左右空虚,正正叫他撞到了近前,拍刀就要往凌湙马上砍,然而这马本是他的爱骑,一瞬间就犹豫了下,竟没舍得伤它。
酉一杀红了眼,见先前还与他们一队的人,转了头就来反打,当即气的吼出声,“你们……敢?”
杜猗叫他吼的回神,一抬头就对上了凌湙的冷眼,当即打了个哆嗦。
凌湙道,“你这忙帮的倒是不错,抽冷子打你爹的脸呢!半数人马,嗤,说的真比唱的好听,居然还有你这个后手,杜猗,回头看看你爹的脸色,看看他高不高兴?”
杜曜坚哪里能高兴?他被幺鸡堵在阵心,左右皆敌,而他带着的那些骑兵,已经被车阵上的拒马分化成小股部队,就等着耗时间个个击破了,杜猗的偷袭,不仅丢了他的老脸,更输了己方这边的气势。
他怒急斥道,“猗儿回去,这里用不着你。”
凌湙却截断了他的话,“他回不去了,看好了,一线天也可以这样用的……”
说时迟那时快的,没等杜猗往后撤,他就使鞭子勒住了他的腰,用力直接将人甩进了一线天内,只够两人并臂过的通道,连着那些府兵们,都先后被砸了进去。
“幺鸡,变阵,把人往一线天里怼,卡着上面的空隙堆人墙。”凌湙这边即使有车有拒马阻隔,新兵蛋子的战斗经验到底不足,死伤渐渐增多,他没有时间慢慢耗了。
幺鸡听见了凌湙的命令,驱着马,裹挟着卡进车轮阵里的骑兵,在靠近一线天丈许的位置后,挑枪直接将人往山道里怼,咚咚咚的接二连三,里面人站不起,外面人又砸进来,车阵只转了三圈,整个山道里叠罗汉似的叠了一群人。
就跟卡游戏bug一样,这里成了一块团灭之地,而最先砸进去的杜猗,则淹没在后面砸进来的人堆里,叫隔着车阵看清楚情况的杜曜坚急的眼睛赤红,此时还管什么半数人头的约定,是直接招了剩下的一半人马,退后百米距离,以俯冲的架势,直接破开了阵腰位置的车队,哪怕前列马匹被拒马伤到,也没能阻挡后来的骑马冲阵。
杜曜坚黑着脸下令,“格杀勿论!”
车悬阵自中断被毁,整个阵列也就废了,凌湙板着脸将位置交由酉一几人,“继续往里叠人,不论死活,叠到叠不下为止。”
之后,策马与幺鸡接头,正对上改提大刀砍来的杜曜坚。
凌湙脸上泛起冷笑,“杜将军,您这模样,不太好看吧?”
杜曜坚眼中焦急,也冷冷的望向凌湙,“我儿若是有什么损伤,我必要你赔命。”
凌湙嗤笑,“是他自己来找死的,我自然不会客气。”
两两相望火气四溢,程辉举着刀靠近,“主帅,我来助你。”
杜曜坚头也不回道,“去救猗儿,他被压在最底下了,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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