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门到底要不要开?那跟过来的灾民能不能振?这流放队到底什么意思,有没有个章程啊!
算了,还是回衙门里找县丞跟县慰们商量商量吧!
他这里纠结着郑高达他们的待遇问题,待遇决定着态度,他不知道这两个武官的深浅,怕一个弄不好就得罪人,因此想的有点多有点深。
而凌湙这边,杜猗也在跟他普及陆仓的生平,以及为人处事。
他所在的长泽卫直面北曲长廊,对这条线上的所卫驻地都有了解,包括沿路各县大小官员,不一定见过,但多少都有听来往换防的官兵们讲过。
这个陆仓,是所有西道上资格最老的县令,人家说铁打的将军流水的兵,到他这里,就是铁打的县令,自上任后就没挪过位置,说他无能吧,人家管一县地方管的也百姓平安,除了朝庭例税,他本人是从没私加过无名增税的,县内人口也在他的任内只增不减,十年多了约莫万户,整个兆县也是周边几县治安最好的地方,商税收的颇丰。
凌湙坐在蛇爷特意给他收拾出来的骡车上,幺鸡正拿了篦子帮他通发,他骑马上挠了一路头皮,凌馥心细,见了就知道他想必是嫌头发脏了,可路上也没法清洗,就找了自己通发的篦子,想帮他梳通梳通。
幺鸡知道凌湙不习惯外人近身,接了凌馥的工具,就自己亲自上了,他自己头发都纠结的不怎么打理,笨手笨脚的扯断了凌湙小一把头发后,才找到了窍门,开始一小撮一小撮的给凌湙将头发梳顺。
凌湙舒服的倚着车轴,眯着眼猫似的边享受幺鸡的服侍,边听杜猗在旁边说话,听到陆仓在兆县的所作所为,便道,“那照这样说,这个陆仓还是个好官咯?”
杜猗顿了顿道,“相比其他县里流水的官来讲,陆大人确实算是个体恤爱民的,至少他的任期内,重恶犯没几个,沿途官道上也属他这边最安全,兆县本来是个边缘小城,就因为他治安管理有道,商队渐渐就爱往他这边打尖交易,哪怕会绕点路,都愿意为求平安,赶紧县里特意划出来个集市场换货,几年下来,城里富户们的商铺生意都跟着赚,算是临近几个县里商业发展最好的一块地方。”
凌湙点头,“你这般夸他,是想为他开脱这次无视灾民潮的罪责?”
杜猗摇头,“我就事论事,他在民生上的作为,代替不了他为官的人品,四处钻营,八方结交,圆滑事故,都是他的缺点,与他交往过的官员对他的评价,怎么说呢?有点讳莫如深,总感觉他心里憋着坏,不小心就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然后一而再的利用这层关系套交情,有点官场油混子的感觉,且随着凌太师的倒台,他更四处活动,找关系想要保官,递的拜帖连我们武官家的门上都有,可谓慌不择路,不择手段,已经成为文官群里的笑料了。”
凌湙懒腰频伸,杵着下巴搭在车侧扶手上,对着城门楼上的旌旗道,“他是个官迷啊!为了官帽,还真是能屈能伸哪!”
他们此时已经找地方开始扎营,没有继续逼近城门口的意思,三百米远的路程,属于城上城下互相能看到的距离,也表明了他们的诚意,没有犯进的心。
杜猗也是一言难尽,嘬了口牙花子,“他确实对头上的官帽很在意,在意到为了升迁或者保官,自毁仁爱名声,我也实没料到,他真能狠心的将灾民拒之门外,甚至连一粒米都不舍,他们兆县是有粮的,朝庭首拨的振粮发的就是兆县这边的储仓粮,可就这样,也没拉空,据我猜测,是足够一县百姓关门吃大半年的量,若少少放些出来,让这些灾民撑过一个月,冬季阴雨天多,积到开春,旱情自然就解了,灾民们也会回家,不至于会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可他哪里知道陆仓也是有苦难言,县慰李田良在衙门里正等着他,手里拿着粮库出纳册子,对进门屁股还没撂椅子里的陆仓诉苦,“大人,一线天那边今早来人敲门,华县的借粮队到了,他找咱们借五十车,大人,咱还能借么?”
陆仓脑门要秃,差点跳脚,“借屁,上次不才借走八十车?他还有完没完?别老仗着吏部姐夫的职位来占我便宜,他那姐夫就是个誊抄折子的文书,妈的,骗的老子好惨。”
不是他长了心眼,从这次来避难的一个员外老爷嘴里打听,他都不知道华县那孙子一直在骗他,把个当文书的姐夫硬吹成了吏官实权官,害他巴巴的上前结交,送钱送粮。
陆仓简直要气死了。
这就是京中没人的弊端,消息都是滞后的带着坑。
县慰李田良也是无奈,捏着册子问他,“那打发了?”
陆仓想说是,然而,小心谨慎的他又不敢太得罪同僚,最后想了想,“给十车吧!带来拉粮的人往城门头上走一走,叫他看看咱们县外的情况,把咱们的难处告诉他,不是不肯接济,实在是我们也自身难保啊!”
李田良无语的看着他,想告诉他的主官,有些人得罪就得罪了,并没有什么关系,很不用这么顾前顾后,且人家来要五十车,你打发叫花子似的给十车,自以为圆滑,却比一车不给更得罪人。
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大人始终不懂,总把两不得罪当成箴言,升不了官从来不认为是自己有问题,把朝中有人当真救命稻草,一味的攀附结交些有背景,却实际顶不了用的人,他的官道一开始就走错了,这份心如果更多的用在管理民生上,以他的才能,早该升了。
李田良想像往常那样再劝劝,却见陆仓一副不想听他叨叨的模样,只得拱了手走人,出门遇见县丞王越之,无奈的摊手,“王兄说对了,咱们这位县老爷……,害,十车,这华县的人还是给得罪了。”
王越之背着手摇头,“他现在一门心思保着那些员外老爷,里面有几个的子侄说是跟部里的大人能递上话,病急乱投医,他也是急了。”
李田良叹气,“快年底了啊!这次考绩要是保不住中评,他可能就要调离兆县,往更北边的地方去了,能不急么!”
王越之摇头,“咱们这位大人呐……害,都叫什么事儿啊!”
杜猗也在叹,“那陆大人若兢兢业业搞民生,十年肯定出政绩,可他偏一门心思钻官帽,顺带着搞搞民生,不使治下生乱,这样一来,叫想用他的,觉得他过于钻营,心思不正,叫不想用他的,更远离他,两头落不着,两头也都搭不上,白白浪费了自身才华,我爹都替他可惜,觉得他就是出身寒门给闹的,眼界啊心胸啊都不够练达,才叫钻了死胡同,就他那手生财有道的脑子,我爹说了,等他真被罢了官,就收了他去大营做军需官,替他管物资去。”
凌湙却有不同看法,撑着脑袋遥望着城头,“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他升不上去,才长了魔障,你要算过他同年的官途,就该懂了他十年县令的心酸,你自己出身好,官途不受阻,年纪轻轻就能领到长泽左司令的职,可他呢?寒门能中举做官本身就少,再没有门路,全靠自己摸索,偏又不得法,左蹉右跎下来,眼睁睁看着同年们一个个的官运享通,他心里怎么想?能偶尔挪出心思来管管民生治安,已经是他能给自己找的最大慰绩了,这人啊,心思不坏,只是没人点拨,都在看他笑话而已。”
陆仓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一张画像自言自语,“夫人,为夫实在没用,十年都不能调进京,也没脸带着彤姐儿回去,再有两年,彤姐儿就该说亲了,到时候我该给她找个什么人呢?就我这个官身,又能替她寻到什么好人家呢?夫人,这一次为夫就是拼着被人咒死,也要扒上吏部那位大人,为夫定要在彤姐儿出嫁之前,给她的出身抬一抬阶,不能叫她顶着一个小小县令女儿的名头出嫁,哪怕说不到什么高门,在同辈圈里,也定要她嫁的最好,夫人,为夫答应过你的事,定不失言。”
华县来拉粮的人,果然变了色,看着少少十车的粮,怒火直冒,“陆大人什么意思?这是看不起我们华县么?十车粮能管什么用?不想给就直说,没带这么侮辱人的,哼!”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被李田良死拉活拽的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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