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爷只知道孙子着了道,却没来得及打听内里的具体原由,这会儿也跟着凌湙对上了小乞丐的脸,“怎么?这中间还有什么故事不曾?”
那小乞丐哭丧着个脸,焉嗒嗒道,“那小媳妇当时是死了,可是后来又活了,不过现在是死了,死透了。”
幺鸡去了红楼,平时热闹非凡的烟花地陷入一片死寂,整条街面上的行人都绕着那块走,幺鸡叫人带着从侧门进了楼里,却发现里面挂满了白幡,他人是傻,有很多词也听不懂,但不代表就分不清形势,似这种给死人操办的场面,诡异里透着不寻常,当时他就要跑。
五爷曾经教导过,在陌生地弄不清周边情况时,好奇容易害死猫,走为上策。
然而引他来的人将侧门锁了,他想翻墙,却是沿路都没有找到能攀爬的落脚点,那墙上为了防贼还插着竹削的蔑片,尖的能将任何想闯空门的蟊贼戳死,他是学了些功夫,但还没自大到一个空翻就飞出去的高度,这么一耽搁,就叫太阳落了山。
夜里的红楼更加寂静,幺鸡在楼里搜了一圈,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着,等到后半夜饿的不行的时候,楼里开始有人哭有人走动更有人唱戏。
凌湙常常笑话幺鸡很傻很天真,有着非常纯直的性子,这种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不信邪,俗称胆大包天。
幺鸡走不掉,又遇着这种闹鬼的奇事,当然是要看一看的,回头没准能当个新鲜事说给五爷当下饭的调味料,真平时满角落找不见的趣味,如今撞鼻子上来,他不能错过。
五爷有言,当身陷不得已的境地时,先别忙着害怕,搞清楚情况,寻机破解。
于是,他开始寻声找人,那声音也奇怪,每当离的近了,就又从另一处冒了出来,造成满楼里全是人的假象,可幺鸡逛了一圈,很肯定这个楼里就只他一个,他解不开这迷雾,干脆从后厨找了根烧火棍,走哪点哪,点的全是能呛死人的阴火。
明火容易把他烧了,阴火却能呛出躲藏在暗处作鬼的东西,就这一招也是凌湙带他呛兔子窝时教的,他这时脑瓜子特管用,想着五爷还等他回去架骡车,耽误久了不好。
这么一顿乱拳,那躲在暗里装鬼吓人的玩意就藏不住了,却是两只被戴了口铁的大狗,因为嘴被封着咬不了人也出不了声,冲着幺鸡就撞了过来,两只狗百多斤重,压的幺鸡差点背过气去,一人两狗打成一团,最后以两只狗败北为号,终于逼出了躲在房顶上又哭又唱的女人。
那小乞丐满眼崇拜的对着凌湙道,“鸡哥是真牛,只用了半夜就找出了装神弄鬼的人,那两只狗是什长媳妇养的,被她带着蹲点红楼,装那几个死在楼里的人回魂找公道,吓的楼主和背后的掌柜生意都做不成,请了背后的水合堂来也没找着原因,鸡哥这一去,藏在楼外看情况的楼主人家都冲了进去,扭了那女人就要送去水合堂。”
那女人怨恨的瞪着幺鸡,骂他蛇鼠一窝助纣为虐,可怜幺鸡根本没搞清楚情况,就被人栽了这一顶脏帽子,等众人掀开女人遮脸的头发,惊悚的发现她居然是前天刚吊死的什长媳妇。
上吊没死透的女人,从棺材板上爬起来,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替丈夫报仇。
再没有比装鬼更能唬疯心里有鬼的人,她开始在红楼-所巷-义庄里轮流做鬼,制造枉死鬼回魂索命的流言。
这下子再没有人敢幸灾乐祸了,本身这事里死的几个人就挺冤,什长媳妇绝望吊死时又添了一抹悲色,最后那楼主人家选择息事宁人,作主放了那小媳妇,并劝她带着公婆回老家,别闹了,闹不赢。
幺鸡跟狗打了一架,又累又饿还被人兜鼻子一顿骂,他是傻笨又不是蠢笨,听得懂骂他的话,当即拽着那要走的女人不干了,并秉持着凌湙贼不走空的教导,非要那女人赔他空耗了一晚上麻也没得着的损失,他要人家给一只狗当赔偿。
那小媳妇被他缠不过,又见他长的壮实有力,就哄着他回家换衣吃饭,并哭着说了自家的情况,那所巷的白幡飘的惨淡,加之什长家的爹娘也一副不想活的样子,幺鸡动了恻隐之心,就答应了那小媳妇的请求,帮她再装一次鬼去讨命。
小乞丐摊着手又是敬佩又是懊悔道,“他跟那什长媳妇回所巷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了,叫他别多管闲事,那不是他能惹的人,回头叫人砍了也是白杀,没人会替他喊冤收尸的,可他……他……”
凌湙扬眉,端坐在蛇爷的肩膀上道,“他肯定说了我。”
那小乞丐羡慕的对上凌湙的眼睛,“鸡哥说五爷肯定会来找他,叫我守在街角边上等人,等一个会主动跟小叫花子说话的少爷。”他本来不信,可看到凌湙朝他走过来时,他信了。
右管营到了。
郑高达拿了自己的兵部腰牌,带着几人很顺利的见到了那个蛇爷口中的标总马齐。
马齐一脸络腮胡子遮的面容不清,只露出一双精光眼看人,打量着郑高达和季二时还算客气,见着衣衫褴褛的蛇爷时就不怎么好看了,再对上凌湙,那心里的怪感鲜明,直觉这队组合不寻常。
凌湙银钱开道的法子很见效,那马齐在收了郑高达递过去的银票时,很痛快的将幺鸡带了出来。
幺鸡已经被揍成了猪头,死狗似的被人拖着丢到了地上,但看他弹动的身子,至少这目前是个活人。
蛇爷心急又不敢动,凌湙没从他肩膀上下来,他就只能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看孙子的伤,老眼模糊。
幺鸡挺抗揍,这时候还能开口,他肿成一条线的眼睛对上凌湙,笑出个巨丑的狗脸来,“五郎爷,恁咋个才来勒,窝等到快没得啰!……”
话没说完,他就嚎啕哭上了,“五郎爷,啷个早来一步,晴姐也不得真死啰!唔,这哈子是真嘞死完球啰!”
晴姐?这傻子,叫人哄的连姐都叫上了?这憨批。
马齐在旁补充,“她不死,死的就是你了,小花子,考虑好了没有?老子惜你这身力气,不然你现在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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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收收收收收……
第14章
凌湙在考虑一个问题,马齐这是看上幺鸡了?
也是,他花了一年多功夫训练出来的人,就那身力能扛鼎又不失灵活身手的功夫,搁一堆来混兵晌的普通人里,换谁都得叫声漂亮并想收入麾下。
幺鸡就是有那种一力降十会的安全感,收了他就等于多了个贴身移动的保护盾,跟叠加了生命buff一样,关键时刻是能捡命的。
且他年纪还小,可发展空间巨大,收来养着,稳赚不亏。
这马齐别看人长的丑,眼睛却毒,当然,手更毒,熬鹰似的熬幺鸡,妄图迫使他先屈从,等人到了他麾下再施恩,这人心也就归顺了。
常规收拢人的手段,用心有限,毕竟幺鸡再难得,也已经是落他手里的羔羊,只要马齐想,是兵是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幺鸡竟一下子变的抢手了,这是凌湙没想到的,连蛇爷也愣住了,不确定的往马齐方位看,“马大人莫不是看上小老儿这孙孙了吧?”
马齐一脸正是如此的样子,声音高傲道,“不然呢?就他伙同那贱妇干的事,没有本标总出面留人,他一早死在总旗大人家的护卫队手里了。”言下之意就是幺鸡的命已经是他的了。
凌湙皱了下眉,小脚踢了下蛇爷的胸口,之后便稳当的落在了地上。
幺鸡身上疼的直打哆嗦,条条鞭痕抽的血肉翻飞,一张胖脸上冷汗直淌,见凌湙到了跟前,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眼睛里直淌眼泪,嘴里嘟囔着,“五郎爷,你给我的银子叫人摸走咯,我麻子东西也没得买到,你要气,就……就打窝两哈,反正窝现在也不得动。”
凌湙垂头看着他的惨样,心中怒急,可出口的话语却挺平静,“幺鸡,告诉马大人,你是哪里来的?”
幺鸡眼睛叫泪浸的睁不开,但他了解凌湙任何情绪下的声调,几乎凌湙一开口,他就知道他生气了,当即就收了委屈巴巴的可怜状,强撑着身体爬起来低头跪在了凌湙面前,老老实实的背出身,“奴出自宁柱国侯府家宁五爷的寻理堂,是宁五爷的人形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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