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羌骑,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大徵将领随便叫离入城?没有他的手令,韩泰勇的手信就是惹人发笑的话柄,害怕?与他私联的时候怎么不怕了?这个时候害怕,晚了。
韩泰勇如何不知突震有意拿他开刷,可他此时别无选择,他引羌兵入了城,又觉城内兵力少,想劝突震缩回凉羌,可突震并不肯受他左右,打着守株待兔的心思,定要坑一把大的再走。
韩泰勇此时被架在火上,前有忧后有虑,竟一时彷徨了起来,若能逃出生天,他也不想与武大帅正面相对,冲动过后,他开始担忧己方兵力不足,不仅在登城内强征成年男子入军,更想方设法想要将月牙湖的这批羌兵哄入登城。
登城明面他仍为主,实则突震把持了城防守备,他虽兵力多于突震,然而这时已经失了与突震平起平坐的资格。
一失足,他方知自己身后已无退路,只能咬牙撑着口气,强作欢喜,欣然接纳突震的反客为主。
凌湙可不知道他茶饭不思的心情,颠着手信思索,望着一地羌兵尸体,看任玉山带着几名百户拆解尸身上的铠甲,捡拾掉落满地的弯刀,聚马匹于一处,一时有什么念头在脑中闪过,却叫旁边陡然响起的一阵嚎哭打断了思绪。
却是那些被进献来的百余名女子,此时正蓬头垢面的抱在一起痛哭,王听澜找到了赵绍的尸体,正呆呆的抱着人坐着,赵围跪在旁边痛哭流涕,场面悲伤沉痛。
那些女子见凌湙望过来,纷纷止了悲泣跪地叩头,细如蚊蝇的声音此起彼伏,“多谢凌公子搭救,凌公子大恩,我等来世结草衔环,愿以身相报,凌公子,上次得您解登城之困,今次,我等愿以命相酬,求您再伸援手,救我等父兄于危难之中。”说着说着又呜呜哭出声来,以头呛地,对着凌湙苦苦哀求。
任玉山等一众奇林卫兵将瞪眼,皆不明白凌湙与登城的渊源,凌湙望着一地受了大罪的女子,沉吟道,“不必如此,都起吧!我既来了,自然是要想办法进登城的……”
说着说着消了声,眼睛望着被解了一地堆成小山的羌兵铠甲,嘴角渐渐挑了起来,声音也随即轻快的道,“郑高达,点兵。”
郑高达一愣,立即点头招呼人列队,他带的一千八百众,战损一百多,如今能征动的仍有一千六左右,待齐齐列阵后,就听凌湙背着手走了一圈,道,“众将听令,解甲脱衣。”
“是,哈?”挺胸抬头,正士气高昂的将士傻了眼的望着凌湙,却见凌湙反手指着地上的战利品,“换上羌兵战甲,拿上他们的弯刀,骑上他们的战马,我们……入驻登城。”
韩泰勇不是巴望着这里的羌兵能入登城么?
城,他入。
任玉山脚步动了动,想要请命他也去,可又知道有郑高达在前,凌湙并不需要他手里的兵,一时显得沮丧了起来,却突然听见凌湙叫他,“任千总,我这里有一个忙,能请你助我一助么?”
他只能带千人进城,郑高达作为这批人的上官,是必须与他一同去的,进了城,他会与他分开行动,这批人需要上官领导,那余下的千把人,就得找人统领,任玉山除了性子不怎样,领兵才能还是在线的,因此,他要他,去给武景同报信。
告诉武景同,他在城里,配合他里应外合抢占登城。
有突震这个活人在,韩泰勇就不必非要韩崝去逼杀了,判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真不把凉州韩府众人的命放在眼里啊!凌湙都要替韩崝悲伤了,就是齐葙那边,他也要头疼,怎么才能将他姑姑一家,从诛九族的大罪里摘出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先前韩泰勇通羌只是信,只是各方口证,没人真见过他与羌人呆一起过,真要狡辩隐瞒,举全族之力是能侥幸逃脱的,然而,他偏偏就引了羌兵进城,整个登城都眼见为实了,辩无可辩。
韩泰勇引突震入城,是真的没给凉州族人留一条活路,哪怕他们之前千算万算,都不及他铁了心的要拽着全族老小一起死的决心。
这人当真是个弃六亲不顾之人,忒狠。
任玉山欣然领命,接过了凌湙速写的一封手信,点齐了剩余人马,与换了羌兵打扮的凌湙等人分道,一个往小凉山方向准备入登城,一个往凉州方向去截武景同。
第九十五章 你这人,赶着投胎呢!……
小凉山此时已进入了风声鹤唳期, 凉河的尾端贯通着内里一处天然瀑布,瀑布流经的水线直通登城西门穿水桥,而在离瀑布二里远的地方, 就是上回武景同他们与突震约定的见面地点, 一处平坦的山凹沟子, 可一次性藏兵八百众。
登城是个与关内接壤最近的城郭,它有着北境粗犷的建筑风貌, 也囊括了些许关内的婉约风情, 小凉山仗着地势使然, 在风沙漫天的北境,因有这一处勾连着凉河的天然瀑布,成了州颇为闻名的赏春盛地, 半山腰的八角亭, 更是附庸风雅者爱泼墨挥洒文士情怀的地方,与之相对的,登城习俗,要比北境其他城郭严密, 介于关内的陈苛,关外的粗鄙,在因循守旧这一方面, 无比教条。
凌湙要进登城,任玉山要快马去找武景同,那些获救的女子便成了暂时无法安置的难题, 月牙湖尸体横陈, 血染了半个湖泊,显然不是能驻留之地,凌湙待要留一队人看护, 却叫那些女子感言叩谢。
王听澜知其中因由,咬牙忍泪闭眼不敢看,却见那群女子竟集体欲往湖中投,整个失了活下去的意思,叫凌湙赶紧派人拦了问原因,一问之下,心哽晦涩,颇为愤怒。
登城女子,州好逑,礼仪教养学自关内闺训,女德方面做的比之其他城郭内的女子更有典范,虽骋妇的礼金高昂,却仍是北境城郭内婚姻市场中的热门之地,内中女孩的身价高于其他城一大截,而相对应的,女子的束缚,也是其他城女孩的翻倍。
秦寿苛政于城内百姓,但对未婚女子的婚配却未横生阻挠,骋金给他一半,女子的婚车就能从城内驶出,也算是他抚民的一项仁政,如此艰难的骋妇过程,也更抬高了登城女子的市场地位,让她们更困于固化的德操观,代代不得解。
这些女孩求得凌湙应了解登城之危后,似了桩心事般,带着慨然赴死的决心,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究其原因,不过是“失贞”二字。
仅止目前一路过来,凌湙从未被这两个字困扰过,所遇者皆为求生奔忙,极限的生存条件,叫人注意不到这些腐朽的道德绑架,他的队伍里也无人特意提,导致他都快忘了,于古代女子而言,贞洁的要命处。
这些女子,在安逸的生活里,被父兄家族影响,视贞德如命,她们不像那些受生命威胁过的灾民女子,也没有经过颠沛流离之苦,可能人生最大的坎,就是好好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便是王听澜肯委身与人作妾,也是先失贞在先,她要不是赵绍拼命出来拦了一把,此时怕也在投湖的队伍里,因此,尽管她于心不忍,也没开口劝留。
从小的驯化,贞洁二字是刻在她们骨子里底线,没了,她们也就不能活了。
北境其他城郭,改嫁之风犹然,但在登城,却是甚少,如此一回想,王祥的爱女如命并非虚言。
跪在凌湙面前的女子捂脸泣然,“无夫主而失贞者,便是改嫁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公子,我们不能活的,如此归家,父兄无脸,族中姐妹名声亦毁,我们已然遭了秧,便也只能认命,总不能回去带累的家宅不宁,举族蒙羞,那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以全名节。”
凌湙阴着脸不作声,幺鸡倒是忍不住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叫,“屁咧,要照你们这么说,我们这一仗是白忙了?哦,人救了,你们又死了,合着打一仗下来,就是看着你们集体自杀的?你、你、还有你,报上家门,回头我就上你们家去问问,要你们父兄敢说一句叫你们去死的话,我先摁死他们。”
幺鸡本身块头大,又一副黑皮糙样,这么竖着眉头吼,凶神恶煞的愣是把一地哭声给吼停了,吓的那些女子缩成一团,埋头都不敢抬,他自己也气的跟头牛一样转圈,头发挠成了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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