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太太的脸在僵过一瞬后,突然泛出了大欢喜的模样,红晕爬满皱裂发干的脸庞,抖着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凌湙也跟着点头,“确实是太好了,有文殊阁出面,你那孙儿前途似锦,凌老太太,我要恭喜你么?”
这一瞬间,凌老太太身上的气势又回来了,特意挺直了腰背道,“你眼谗吧?呵呵,那本该是你的位置。”
凌湙踱着步来回在她眼前晃,边晃边道,“眼谗倒不至于,心疼倒是有的,凌老太太,那孩子,能长大么?你家也是,当初要换,也该换个身体强健的,换个病秧子……”
一直痴傻着坐一旁的钱氏突然接了口,“他才不是病秧子,他不是病秧子,我儿会好的,会好的……”
凌湙惊奇的往她脸上看,发现她眼神无法聚焦,只嘴上下意识的接着话,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脸上手上全是青紫掐痕,脚上甚至还少了一只鞋子。
卫氏在旁边埋着头假装看不到,凌老太太嫌恶的转了眼睛,也一副不想看她的模样,其他女眷都躲着钱氏,而钱氏瘦的只剩了皮包骨,看着就剩了一口气的模样。
凌湙就指着她,一脸无语的问凌老太太,“她怎这样了?老太太,您这心过狠了些,不知将来要怎样跟那个孩子交待?毕竟也是人家嫡嫡亲的祖母呢!”
凌老太太昂着头道,“他能有今日,凭的是我们凌家全族的运筹帷幄,与钱氏无关,若这都不能分清,要他何用?”
凌湙就对着凌老太太竖起了大拇指,赞她,“老太太乃女中豪杰,小子不如你心硬如石,嗯,怪道您能以一己之力保住全族女眷清白,您确实很能耐。”
凌老太太嗤一声哼道,“可惜有人不识好歹,眼睛只看着当前,不知道为往后留退路。”这是说的刘氏、凌馥那一波媳妇孙女们。
凌湙也跟着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道,“老太太眼光长远,可惜当下不知能不能捱过去?老太太,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说完也不等凌老太太出声,就将无相蛊的事,编了个小故事,末了引出自己的猜测,“那小少爷本身就有病,又被人下了蛊,亲人全不在身边,以为可靠的仆从却投了他人,把着另一个小公子当主,就连拜的老师也只占个名,实际受惠的是另一人,等时机一到,他就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从此没有人发现,他实际上是被另一人给取代了,多可悲啊!他为了活,取代了别人,别人为了身份,取代了他,这是不是就是老话常讲的世道好轮回?老太太,我有一事不明,另一个小公子是谁?……哎??”
凌湙话刚说完,袖子就叫人扯住了,却是疯癫的钱氏凑到了他面前,瞪着眼睛望着他,嘶吼大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小少爷被人下了蛊,变了容貌?你说清楚一点,你给我说清楚……”
她疯了般的扯着凌湙摇晃,幺鸡几人在门外正分吃匣子里的椒盐薯蓣,一见凌湙被人扯住了,忙抽了刀就往院内冲,嘴里含着东西怒吼,“你给我撒开手,撒开,不许扯我们主子……你个疯……”
没等他把话喊完,却见钱氏突然又转向卫氏,一把薅住了卫氏的头发,拼了命的扯她,歇斯底里的摇着她身体,“你,都是你,你还我孙儿,你那奸生子如何能与我……”
卫氏被她扯的头发凌乱,身子更是稳不住,见所有人都望着她,一时又羞又恼,张着手就将钱氏从自己身上扯开,使了劲的将人推开,嘴里嚷道,“贱妇,我儿身份尊贵,岂能容你如此辱骂,你滚……”开字哑在了喉咙里,却见钱氏躺倒在地,身子抵在一截木柴上,跟折了的筷子似的,头戳地,脚踩泥,上胸部凸起一截,嘴里咕咕往外吐血。
凌湙吓了一跳,忙上前观察,却见钱氏此时眼神突的清明了起来,指着卫氏和凌老太太,嗬嗬了几声,接着又望向凌湙,眼里透出祈求,“救、救他……”接着又豁出去般一把抓住凌湙,瞪着眼睛吼道,“另一个孩子是太子的,是太子和卫氏贱妇所出,宁五爷……求你,救救我的孙、孙……”话终未全说完,就睁着眼睛断了气。
卫氏吓的面色如土,特别是当钱氏拼命喊出真相的时候,整个人如炸了毛的刺猬,对朝她望过来的目光凶狠的全反瞪了回去,嘴里道,“她瞎说的,她是疯子,她瞎说的,不是,没有,没有另一个孩子。”
凌老太太终于从一系列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凌湙的来意了,霎时身体就哆嗦了一下,抖着唇问道,“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说到后面吼的脖颈青筋翻腾,一张脸上全是惊慌。
凌湙怜悯的望了她一眼,指着地上的钱氏道,“你儿媳妇死了,你不难过么?老太太,那是你亲儿媳妇。”
凌老太太却一眼也不看向钱氏,只盯着凌湙一遍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她告诉你的?肯定是,她早前离开过我几天,肯定是她告诉你的,是不是?是不是?”明明是她让钱氏跟着进平西县,找机会揭凌湙老底的,现在却成了是钱氏主动离开她视线,与凌湙串通的证据。
要说告密,刚才就是钱氏当着她的面告的密,且是在众人眼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背叛了凌老太太。
凌湙替钱氏可悲,望着凌老太太道,“你真可怜,老太太,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攥着权势与你有何用?就算附上了从龙之功,你凌家又能长存几世?把所有希望附在一个小儿身上,你们家可真心大,怎么就能肯定留下的那个小儿能成事?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凌老太太再也端不住高傲,嘶声吼道,“你懂什么,你们宁家不也是因为附了从龙之功,才从泥腿子跃升勋贵的么?我凌家凭什么不能?若有机会,当然拼全族也要替后世子孙谋一福祉,我家太师寒窗十载,才带着凌家脱离寒门,一十载后才在京畿有一席之地,惹上闵仁太子案,不是他要惹的,是时局迫他站的队,是陛下亲册他为太子师,令他无可选的站上了太子的船,若身死能换来家族昌盛的机会,他便是死得其所,老身活一日,便是替他收利息,让那些人时刻记得,他们欠我们凌家满门人命,必须为着道义,名声,倾力培养我家孩儿,我凌家文魁下凡,再有名师大儒指点,来日必登高科,兴家兴族指日可待。”
凌湙望着她,只用一句话劈的她站立不稳,“无相蛊,融人面貌,夺人性命,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你家那个孩子,甚至不如我,他现在站在你面前,你都不定能认出他来,老太太,真正受着名师大儒指点的是谁?你以为他们会藏着闵仁遗孤,叫他活的如阴沟里的老鼠?不是的,他们要让那个孩子活在大众的视野里,让所有人看着他优秀肖父,这样在真相揭露的时候,才会得到所有人的赞誉推崇,而你家孩儿,会孤独的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如沟里的老鼠一般,引不来半丝目光,你一门女眷,到时能奈他们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交出把柄,我们合作!……
月上中天, 夜风萧瑟,凌湙让幺鸡找人给钱氏打副薄棺葬了,凌老太太委顿的坐在院里, 昏花的眼里只有人影憧憧,旁边卫氏鬼祟畏缩的身影, 预示着她们达成的某种协议破裂。
不管凌湙本来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又一次成功制造了, 凌老太太与身边人的信任危机, 卫氏不是钱氏,她的依仗不是凌府。
如果凌湙是宁老侯丢给凌家的牺牲品, 那卫氏就是那群老大人,用来安抚凌老太太的慰问品。
遗孤生母,凭着那些人的手腕, 是完全可以脱离流放命运的,可卫氏跟来了, 并且心甘情愿, 连她自己也知道, 凌老太太要握着她当筹码,为了儿子的前途, 为了日后的尊位,她仍像在凌家当妾时那样,捧着老太太作小伏低。
本来心照不宣,作着一副其乐融融的团结模样,结果,凌湙一来,这关系也守不住了。
她怨恨的眼神,跟着凌湙一道消失在院墙后, 随即便撞上了老太太盯过来的,充满戾气的浑浊老眼,凌厉的似要片片削下她的肉,唇齿间门磨牙般吐出几个字,“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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