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揪揪耳朵,宽慰她,“别怕,你儿子在京里已经用了这虫蛊,活的挺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卫氏就绷不住了,哗啦一下哭的止不住,抖着身体叫道,“他用了能活,我用了也能活?小侯爷,宁小侯,求您了,放了我吧!等我回了京,我必叫那些老大人善待提拔你的家里人,不会像老太太那样拿把柄威胁人的,我保证日后您的家人一辈子富贵平安……”
凌湙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卫氏,我说了,别拿哄小孩子那套来哄我,你看我像是个好哄的人么?行了,别挣扎了,越挣越受苦,你得学会接受现实。”
一旁的赵氏安安静静的跪在那边,望着卫氏哭的声嘶力揭的模样,恍忽里还记得她耀武扬威的样子,一时不免唏嘘叹道,“卫姐姐,别哭了,这里没有人会怜惜你,大公子死了。”所以,别哭了,没人看。
卫氏叫她说的顿了泪,抽泣着闭眼,左姬燐面无表情的将白色小幼虫往她鼻端凑,小白幼虫闻热呼气而动,嗖一声就钻了进去,卫氏惨叫一声,捂着鼻子就要呛气,可随即便动也不动的躺倒在了地上。
凌湙凑上前观察,扭头与左姬燐对视,“她这是……”吓死了?
左姬燐捏着她的脉查看了一下,摇头,“晕了,没事。”接着又道,“痣点哪?”
原来宁振鸿信里所说,只有眼角红痣能辩的话,竟非天生痣,而是由蛊而化的相痣,一般点在脸上,好令人直观的对人骨面貌进行品评,但因有了前车之鉴,卫氏的痣就不能点在脸上的显眼处了。
凌湙左右望了望,指着卫氏耳后内侧,道,“就点那里吧!”不容易被人发现,又容易被知情者察觉,是个随时都能观测的死角。
到赵氏时,赵氏虽然也怕的手脚冰凉,但她没吓昏,硬挺着感受到了幼虫入鼻的麻痒,之后照着卫氏的方式,露出了耳后内侧,供左姬燐给她开了痣。
两痣一点开,躺在地上的卫氏,和跪着的赵氏同时呻吟出声,卫氏直接疼的打了滚,赵氏也忍的将唇咬出了血,左姬燐在旁冷然道,“一柱香后,骨骼将停止磨合,此后三日各磨一回,等痣长出浓血色,就算是种成了。”
白色幼虫入体,开的痣都是乳白色,前三天是入体磨骨的关键期,年龄越小受的罪越少,卫氏和赵氏都是成人骨,因此,会疼痛加倍,相反,那两个京里的孩子,倒是没这样遭过罪,也算是不幸人生里的一件幸事了。
凌湙给两人各准备了一间房,让人半扶半搀的送了进去,至于凌老太太,则需要暂时呆在这里,等赵氏种蛊成功后,再带回去。
刘氏算着时间进了偏厅,张嘴刚要说话,就瞧见了一旁坐着的凌老太太,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瞪着眼睛望着她,“……你怎在此?”
凌湙看了眼门边的虎牙,对他道,“以后不管谁来,记得先报一声。”蛇爷如果在此,不会贸贸然的让刘氏闯进来。
虎牙吓一跳,因为刘氏总是对着凌湙,湙哥儿湙哥儿的叫着,他便没往外处想,来了就放她进了厅,凌湙对他一交待,他就知道犯了错,忙跪下请罪。
刘氏也涨红了脸,她没料厅里有人,虎牙没拦她,她便以为凌湙现在当是空闲的在屋里做事。
凌湙点了一句,才对着刘氏道,“什么事?”
刘氏行了一礼,低头道,“您叫收拾的竹榭已经整理出来了,问一下什么时候替那位女公子搬迁。”
凌湙这才记得自己之前交待的事,忙道,“今日就替她搬过去,以后这种事你看着办就行,不必特意来报。”
刘氏点头,犹豫的往凌老太太脸上瞧,凌老太太一眼也不看她,当她不存在似的闭眼假寐,凌湙也没有替人转圜的念头,挥手让刘氏下去了。
两人又坐等了一刻钟,就见赵氏扶着门往里迈,凌老太太立即起身站了起来,就见背着光的地方,站着个同卫氏身形有了轮廓样的人影,一时也惊讶的瞪直了眼睛。
左姬燐在旁点了头,“成了。”
效果太惊人了,凌湙直绕着赵氏看了两圈,但等到卫氏也被人扶过来后,那种气质上的违和就非常明显了,赵氏跟个粗劣的假人般,处处透着怪异,难怪最初的两人得分开放,原因竟是如此。
殷先生捏着份邸报过来,走至偏厅门边时,望见正从门里出去的几人,一时瞧皱了眉,但看着凌湙不想解释的模样,便知趣的没多问,只将邸报递到了凌湙手上,“凉州事判下来了。”
韩崝最终没能逃过父亲的牵累,被削职去官,入了奴籍,韩家被抄。
纪立春调任凉州大将,领左右翼兵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凌湙你是不是纪立春他……
齐葙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 刚好遇见从府里出来的左姬燐,两人在台阶上见了礼,左姬燐看他脸有急色, 知道是为着邸报上的事来的,于是便长话短说, “齐先生这两日在府里养养,我膏药即将完成,不出意料的话,后日咱们就开始, 会有些难忍, 最好准备四名壮汉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一点头就走了,齐葙只来得及道声谢, 再抬眼看时, 人已经离了他百米远,半点没有要与他寒暄的意思, 连治疗方案都未告知, 仅止通知他一声而已。
左姬燐这人,除了对凌湙耐心十足, 就是对着他族里那些小伙子也没什么耐心, 其人性格有些孤僻,一路走过来, 能在他面前得脸的没几个,连幺鸡受伤,只要没有性命危险,他都是丢给族内小伙子练手,能得他亲自诊治的,除了凌湙, 目前为止,也就齐葙了。
齐葙知道,这是托了凌湙的福。
蛇爷早早守在门边,见他来了,忙使人来接替他手下,来将他的藤椅抬进门,殷子霁已经坐在偏厅跟凌湙说上话了。
“这个纪立春曾在齐葙手下做过营将,后来因为报功论绩的事,与齐葙产生龃龉,被齐葙以不敬主将,妄议朝旨的罪名打过棍子。”
没料十年轮转,这人竟做到了凉州大将的位置上。
殷子霁说话的时候有些皱眉,语气也不太好,显然对纪立春印象很糟糕,“这人无为将之才,当个冲锋的前营将士已算高就,朝庭将他封来凉州,是想做什么?”
凌湙讶然他的态度,能从他语气里听出对纪立春的不满,以及浓浓的看不上,不由问道,“怎么?殷先生与他打过交道?”
殷子霁捏着茶盏,眉头皱的打结,跟凌湙也是直言不讳,一点头道,“这人是个妄悖自专的莽货,打到兴兴头上非常难以控制,是个很容易受激被钓走的性子。”
然后说了十年前的一场战事中,纪立春不顾主将和军师定好的策略,擅自带兵去追穷寇的举动,“他倒是打的热血上头,却违背了主将三面合围的计划,差点让羌敌将领突围逃生,虽后来他及时回转,补上了缺漏,但因他拖延了战事部署,造成我方将士以比预计的双倍伤亡,来险胜了此战。”
齐葙当时非常愤怒,要以军法处置了他,后经别人调停,才以军棍作为惩罚,打的他在榻上足足躺了两月。
凌湙沉默,说实话,他初识纪立春时,对他印象也不好,只是在他和杜曜坚之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投其所好,拉拢他为自己当时的行事做铺垫补救。
郑高达能被他收为已用,是因为他当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光杆司令,谁也不知道他到了边城后会有怎样的发展,便连他自己,也不看好边城武备,后受凌湙略施恩惠,又一路看到了凌湙的手段,之后才肯死心踏地的敬服他。
可纪立春不一样,从一开始,凌湙就没往收用他的方向上想,他当时就算再落拓,手里也掌着一个千卫营,就算不满员,也是大几百兵的实权将军,凌湙当时别说动收报他的心思,甚至还要担心他不讲武德,来劫他的粮车和钱财。
这就是为什么,一路上凌湙又是给他粮,又是送他功,还要将平西、玉门两县缴获的银子,分他一部分的原因,都盖因了他当时手里不仅有兵,还处在能随时扣走他财物的北曲长廊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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