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霁见这人还不过来扶他,少爷的脾气陡然升起。
一双迷蒙桃花眼瞪大,若不是眼睑处的小痣削减掉几分凌厉,倒真是将秦小将军在军营里的神情学了个十成十。
要命!
被躁得满面通红的秦小将军环视了一圈小隔间。
他瞧见不远处有一软榻,旁边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里衣、浴袍、浴巾等物。
深呼吸一口气,他在楚霁疑惑的目光中大步走过去,拿起浴巾后又迅速返回。
下一秒,宽大的浴巾将楚霁围住,秦纵一把将人横抱起来。
秦纵将人抱至软榻上,又速度极快地将他被药浴沾湿的长发用干爽的巾布裹好。
“主公…主公快些更衣,莫要着凉。”
仿佛只有“主公”这个天然带着敬畏的称呼,才能让他稍稍平缓下心间的躁动。
说完这一句,小将军脚步匆忙地退出隔间,右脚都差些将自己的左脚绊倒。
楚霁呆呆地坐在软榻边,垂着脑袋,浓密纤长的羽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翳。
他正极力地思索着些什么。
房内燃着炭盆,又是隔间这样狭小的空间,因此并不寒冷。
但秦纵将他抱起时,浴巾的下摆几乎都浸在了水中,此刻正湿哒哒地裹着他的双腿。
潮湿的触感逐渐变凉,颈部直至肩头处的皮肤也在空气中被凉意激起。
理智回笼的一刹那,楚霁痛苦地阖起双目,将整张脸都埋在双手之中。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秦纵,秦小将军啊!
秦纵出了隔间。
外头并不如那里面暖和,倒是也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他并未走出房门,反而走到楚霁的床榻边,静静地等着。
方才楚霁正在泡的是药浴,闻着应当是预防风寒的。
楚霁冬日里身子本就孱弱,此刻定是更不安乐。
他得先替他把脉,才好再对症下药。
可他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楚霁出来。
他猛然抬头,什么羞窘慌张尽数消失,担心与愧疚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
楚霁方才的情状显然是病糊涂了,他居然还留他一人在里头!
就在他正要走向隔间时,楚霁裹着浴袍出来了,整个人显得病弱又可怜。
楚霁瞧见秦纵还站在外面,而且就是站在他的床头,当即眸色发狠,心下一横,径直走过去。
走到床边的人一言不发,掀开被角便将自己塞了进去,连头也不露出来分毫。
秦纵玲珑心思,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大人又恢复了一贯的“英明神武”,翻脸不认人了。
见楚霁还能如此,他心下稍定。
再加上方才的一通情绪早将他的羞赧冲散,他现下倒是还有些反客为主的玩笑心思。
秦小将军向来知道楚大人的软肋,他软下嗓音,故作可怜地喊了一声:“楚楚……”
裹得像个蚕蛹似的的人果真有了动静,床上的鼓包掀开了一条细小的缝,伸出一只葱白修长的手,带着一截
白玉般的腕子。
“快给我扎两针吧,我病得要死掉了。”
湿漉漉的鼻音隔着锦被,有些发闷,听着无端像是撒娇。
是秦纵惯用的招式。
第七十一章
楚霁最终还是被秦纵从“蚕茧”里给挖了出来。
他的长发大半都被药浴沾湿, 若是直接闷在被子里,只怕会让风寒加重。
是以,秦纵反应过来后, 也不多言,仗着自己力气大,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楚霁直接抱起。
楚霁还未来得及反抗, 便被一整个用锦被围住,后背倚靠在床头,脑袋也被迫露了出来。
楚霁:?!
小混蛋这是要翻天!
下一秒,因着他的动作而掉落在床榻上的巾布就又落在了他的发丝上。
“会着凉, 擦擦。”
楚霁带着湿意的墨发披散在身侧,垂坠至床沿。
因此,秦纵此刻的姿态是半蹲着的, 两手托着巾布, 握住楚霁的发尾。
他仰着头,双眼看向楚霁的角度自下而上,漆黑的瞳眸里满是真挚的可怜。
楚霁暗自撇撇嘴,擦就擦呗,还擦擦。
撒娇做什么!
被秦纵这一通胡闹, 楚霁原本“调戏了秦小将军”的赧然也褪去了几分。
终究还是病倦占据了上风, 楚霁静静地靠在床头,任由秦纵动作。
一室暖色的烛光, 晕染出几分日暖风和。
楚霁垂下眸子,目光柔软地看向秦纵头顶的发旋。
出身尊贵的秦小将军, 虽也经历过流放与战俘岁月, 但那些都是极为短暂的,更不要说让他像这般服侍什么人。
是以, 他动作之间难掩笨拙。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地小心对待楚霁的长发。
抿着唇瓣,凝神聚气,目光沉毅,仿佛在指挥什么攸关生死存亡的战役。
这副神情,就是木人石心也该被打动了,更何况是一直以来都对秦纵格外偏待的楚霁。
原先本就不剩多少的羞恼情绪,在秦纵无言的动作间悄然转化。
只留下了动容和安心。
忽的,楚霁瞧见了秦纵眼底的乌青。
他这才反应过来,沧州大雪下了三日,一直在城楼上指挥的秦纵,只怕还未曾合过眼。
“好了,头发干了。你快去休息。”
一只掌中带着薄茧的手握住了秦纵的手腕。
秦纵抬起头看向楚霁,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双剑眉便拧了起来。
“手心怎的这么烫?”
楚霁的手,莫说是这冬日,就是盛夏暑晴之中,也总是微凉的。
绝不会像现在一样,比秦纵手腕上的温度都要高。
秦纵放下巾布,顺势扣住楚霁的脉搏。
脉搏紊乱,但其中短促和急速清晰可探,是典型的高烧的脉象。
除此以外,还内里虚耗,亏空得厉害,几乎比他在落霞山下晕倒的那次还严重。
这几日,他都不曾用过膳吗?
方才,自己居然还那般不顾他的身子,同他玩闹?
瞧着秦纵的面色愈发低沉,几乎都要滴下水来,楚霁也莫名地有些心虚。
“都说啦,我病得要死掉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惯会撒娇的吗?”
倒打一耙这种事情,楚大人向来做得得心应手。
“不是生你的气。是我不好,我…我本来,以为你只要喝药就能好。可是,你都病到连药也喝不下了。”
秦纵意识到自己的脸色让楚霁的情绪起了变化,连忙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慌张。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三日都呆在城墙上未曾回来,他虽担忧,却不后悔。
若是他置沧州百姓于不顾,回来照顾楚霁,只怕楚霁非但不会有什么感动,反而会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再指着大门让自己滚蛋。
他只是怪自己没能考虑周全,让楚霁白白受了这三日的罪。
难怪楚霁今日在泡那防风寒的药浴。楚霁不是不爱惜身体的人,但凡能吃得下退烧的汤药,也不至于如此。
楚霁看着眼前垂着脑袋的人,只觉得心底软得像是一杯柠檬气泡水。
带着酸,带着涩,冒着泡,弥漫着甜。
他原本只是怕秦纵责怪他不爱惜身体,想耍个无赖,把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
未曾想,竟惹得秦纵这般愧疚,将所有的本不该是他的责任都揽过去。
他不再抑制心底近乎汹涌的酸软:“可阿纵为了我,风雪夜归。并没有让我难受许久。”
听见“难受”二字,秦纵这才勉强从懊恼的情绪中拉回一丝理智,想起自己就是个医术尚可的。
他急忙站起身,拔腿就要往药庐跑去。
楚霁的身子吃不下药,药浴退热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只有针灸可行。
“不必去药庐,银针在桌上。”楚霁追了一句。
楚霁知道,今晚秦纵必定会回来。
是以,他才让纪安一个时辰后叫醒他,也一早备下了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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