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需要计算,蒸馏出来的酒精毫升数是否在此之间即可。
“大人,正好是一尺一寸七分。”
楚霁的大脑飞速运转。一尺是33.3厘米,一分是3.33厘米,一寸是0.333厘米,那么一尺一寸七分便是38.961厘米。一厘米是15毫升,即得到的酒□□体为584.415毫升!
成了!浓度在70%至75%之间的医用酒精!【1】
楚霁长舒了一口气,眉目之间满是庆幸。他当真是,好久好久没做过这种理综大题了。还好,他的成绩一贯不错,这些竟也还能记得住。
旁人虽不明所以,但看楚霁这般高兴,也纷纷向他道贺。
楚霁笑着道:“个个有赏。现在赶紧将这酒精装入玻璃瓶中,给姜先生送去。”
早先姜木和他提过,好多病人虽捡回了一条命,但是缝合的伤口处极易红肿发炎,好得也格外慢,一个弄不好,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他便告诉姜木,只是银针消毒还远远不够,进行手术时,还应当给医师消毒,尤其是手部。吓得姜木大骂他“心狠手辣”,只以为楚霁要报那调侃之仇,煮了他的一双手。
现在,还是赶紧将这酒精给他送去吧,省得姜木整日里防着他。
侍从领命而去,楚霁心头大石落下。他这才有功夫来观察这个蒸馏装置,一个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充满未来科技感的装置。
只是,楚霁细看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无他,这装置实在是十足的混搭风,蒸馏瓶配铁锅,冷凝管搭土灶,还真是有种古今结合的喜感。
侍从还在收拾着,楚霁也不能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他只得随手将演算纸放入袖中,再借助宽大的衣袖,边走边掩面,偷着乐。
走着走着,竟撞着了一个人。
楚霁下意识后退两步,一边放下衣袖,一边说了声:“抱歉。”
衣袖放下,他抬起头,发现是秦纵。
少年还穿着一身劲装,玄袍轻裘,眉目舒朗。
楚霁心头猛地一跳,愣怔半晌,他才吐出一句:“今日,便是休沐了吗?”
近日他忙得很,那撕了的《关于如何拒绝秦纵的讲话》,还未来得及完稿。
他一字一词都得小心斟酌,思量再三,生怕哪一个字眼说得严厉了,叫秦纵难过。
秦纵点点头,随后一双剑眉拧起:“怎的喝了这许多的酒?”
不怪秦纵误会,楚霁原本在蒸馏酒精,周身自然沾满了酒气。再加上他一路偷笑,笑得如海棠醉日,一双桃花眼里沁着水珠,就连一贯熠熠生辉的琉璃色瞳孔都蒙着层雾气。
说起这个,楚霁倒有些高兴:“不是酒,是酒精。给姜木消毒用的。”
“酒精,消毒?”秦纵一点即通,“在战场上,若是有士兵受了严重的伤,便以烈酒喷在伤处,防止溃烂。是与此等同吗?”
“是,取酒之精华,当为酒精。”说着,楚霁将袖中的演算纸抽出,“瞧,我的理综大题,都还记得。”
他压抑太久,三年来都揣着常人不可想象的秘密。或许当着是被酒气醉着了,他竟有了稚童般炫耀的心思。
旁人虽都或敬重他,或关心他,但却永远无法完全地去了解他。
就比方说纪安吧,对他自然是极好,极忠心的,但若是叫他看见这纸草稿,必定又会哭天抢地,害怕少爷得了癔症。又或是姜木,他们视彼此为好友,但当姜木问起桑白皮一事时,他也只得谎称出自秦纵之口…
但秦纵,他是不同的。
秦纵接过那纸张。其实,除了那几个方块字,秦纵一个也不认识,他也不明白楚霁所说的“理综大题”是什么,但他依旧一字一句,认真地看着——这是来自楚霁家乡的字,他从未如此靠近过楚霁。
“主公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是,这为何物?”秦纵指着纸上的一行数字。
楚霁笑着凑过去,道:“这叫阿拉伯数字,这个念做五百。”
“这数字简单易学,若是能用于军中传递信息,既便捷又保密。”秦纵偏过头,高挺的鼻尖几乎触碰到楚霁的侧脸。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臣逾矩。不知主公命臣戌时至您院中,是否要商讨酒精或数字在军中的推广运用?”
秦纵是什么样心思透亮的人。那日,从楚霁房中离开后,他便猜测到楚霁或许会知晓他的心意。
这是一次,并不含冒犯之意的试探。
可楚霁的态度,他也已然知晓——楚霁,知晓并拒绝了他的心意。否则,哪怕是不接受他,那日在济世堂门口,楚霁也会像往常一样,关怀地替他拭去额间的汗珠。
这是,他独有的待遇。楚霁身边的任何一个旁的人,都不曾有。
这份独有,到底是让他自作多情了。
他不愿听见楚霁亲口说出拒绝的话,但楚霁命令已下。他只得借此,抛出台阶。如此,楚霁也便可知晓他的意思了。
“不,秦小将军,当讲。”楚霁看着秦纵头顶的发旋,郑重道。秦小将军再一次面对着自己,低下了傲骨玉成的头颅。
秦纵心中苦涩,但也只得点头称是。
戌时,楚霁坐在院中饮酒,等到了准时而至的秦纵。
他点头,示意秦纵坐在对面,顺手给他在夜光杯中斟满了葡萄美酒。
秦纵勉强勾起笑意,撩起长袍,坐在了石凳上。端的是恣意风流,好一个秦将军。
“主公,纵前来领命。”
楚霁已然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儿,他摇摇头:“不,今日只论私事。”
“阿纵,你才十五岁。或许……”楚霁原本是想说,或许是因为他将秦纵从斗兽场中带出的情意,又猛地想起两人当日在马车里的剑拔弩张,立时顿住了话头,不知该如何继续。
秦纵却牛嚼牡丹般将那葡萄酒饮尽,接过了话茬:“你总是提起我才十五岁,好像我还是个稚童一般。或许,在你们那里,我的确年纪尚小。但是主公,你忘了,我十岁入战场,十三岁领兵,十五岁,是沧州的将军。”
秦纵不提让他名扬四海的云州一战,反倒只说自己是沧州的将军。楚霁如何不明白?东郊大营在秦纵的训练之下,井然肃穆,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
这恰恰证明,他虽只有十五岁,却心智成熟,远不可用寻常眼光看待。
楚霁看着眼前的秦纵,小将军年纪尚小,却不见一丝稚气。坚毅决然的眼神、高大俊朗的身形,卓绝非凡的
能力,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点。
他无奈道:“秦小将军,何必喜欢我这个狡诈之人?”
秦纵显然没想到楚霁会这样评价他自己,他愣怔一瞬,但很快就郑重道:“海压竹枝,风吹山角。浊世逢君,如见月明。”【2】
这乱世,于他,像海域而来的风,将竹枝压得伏而又起;于万民,似乌云翻涌的暴雨狂风,连山脊都隐晦难现。
而楚霁,却是高悬空中的一轮皎月,清辉万里,使阴霾霁散。
“阿纵见我如明月?”楚霁也没想到,他居然在秦纵那里,得到了这样高的赞誉。
“是。至高至明,如月。”秦纵继续道,“不必在意这些所谓权势,本应当属于谁。我只知,若没有你,我此刻必定还在那斗兽场中。若没有你,沧州十万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中。”
“我自认了解自己。只要是你,无论是何时,无论在何地,我都会心悦诚服,且心向往之。”
少年目光纯然,是几乎要将楚霁灼烧的赤忱。
他闭了闭眼睛,叹息道:“屋漏无干处,群龙洗甲兵。”【2】
这仓皇乱世,楚霁无暇分心。风雨飘摇,房屋败漏,自当是借此风雨,来洗刷军队的刀枪兵戟。
情爱,是奢侈品。是他楚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存在。
秦纵单膝下跪,却直视楚霁双眼:“臣,明白了。”
少年的眉眼,称不上是落寞,甚至有几分凛然,几分温柔。可莫名的,楚霁觉得这一双凤眼在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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