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衍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下意识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在触及到皇帝的目光后,立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连忙低了低头。
然而即便只是惊鸿一瞥的功夫,温清衍似乎也略微了解了一些皇帝此刻的心情。
稍稍沉默片刻,温清衍最终给出了一个答案:
“微臣以为,此法可行。”
皇帝眉头微微向上挑了挑,饶有兴致地追问了一句:
“嗯?说说看?”
……
若是若是上天再给温清衍一个机会,他或许会选择继续在督察员当一名普通的言官,也好过此刻被皇帝单独提溜出来问话。
此刻皇帝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给温清衍的压力,甚至比儿时被父亲抽查功课更甚。
毕竟温学斐抽查功课之时,若是实在应答不上来,温清衍还能耍耍赖,与父亲撒撒娇,然而在面对皇帝的时候,温清衍是断然不敢如此的。
“微臣以为,摊丁入亩实施起来虽有一定的难度,但若能推广开来,应当是利大于弊。”
皇帝问话自然不可能不答,稍稍迟疑了片刻,在听到皇帝略带催促的气音后,温清衍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除了计划书上所书的,能够有效抑制土地兼并等问题外,最大的好处,应当还是在取消人头税之后,能够带来的人口变化。”
说到这里,温清衍稍稍停顿了片刻,下意识抬眸看了皇帝一眼。
结果却意外收到了皇帝一个让其继续的眼神,心中的忐忑顿时消减了不少,缓了缓神,继续道:
“自我天齐开国以来,边疆便不算安稳,这些年虽然因为厉王的缘故,情况有所好转,但微臣以为,我们依旧需要居安思危。”
“嗯。”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此时终于轻嗯了一声,不难听出,他对温清衍这番话,还是极为赞同的。
皇帝的这一表态,也让温清衍心中大定,连带着声线也稳定了不少:
“我朝每年开春的征兵,也同样是这个道理,军部的事儿,微臣不懂,但微臣纵观户部近年来在军队却能够看出,每年开春时应征者,正在逐年减少。”
“这其中除了近两年来边界较为安稳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不可忽视,便是近些年,我天齐境内的百姓数量,也在逐年减少,这一点,从近年来朝中的税收状况,也能看出。”
“微臣以为,若是任由这样的情况继续,以后边境战事再起之时,我天齐恐怕会出现无人可用的境况。”
“微臣以为,我天齐境内百姓人口减少,普通百姓不敢生育,应当与人头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摊丁入亩,的确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说完后,温清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完全将心放在肚子里,开始思索着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言论,是否还有纰漏之处。
就在温清衍如此思索之时,便又听到了皇帝的问话:
“说完了?”
温清衍在心中回忆了一番厉王妃给他的计划书,以及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一番话,略有些迟疑地给出了答案:
“说完了……”吧?
“温爱卿先回去吧,这计划书,就先放在朕这儿。”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丝毫不理会温清衍此时心中的不安,挥了挥手,便直接开始赶人了。
“是,微臣告退。”
温清衍虽然拿不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但既然皇帝都已经开了口,他自然是不能在御书房久留。
最后只俯身行了个礼,从御书房中退了出去,同时在心中盘算着,回府之后,再问问父亲,皇上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温清衍来了一趟皇宫,最后带着满脑子问号,莫名其妙地离开。
温清衍不知道的是,在他走了之后,刚刚还在他面前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皇帝,“啪”地一下,便将顾砚书写的那一份计划书给拍在了案前:
“看看,看看,朕还不知道,我天齐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才!”
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两三分愠怒。
“皇上息怒,厉王妃这也不是没有藏私吗?”
一旁的王公公见状,连忙上前,安抚着皇帝的情绪。
王公公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伺候,又怎么会不知道皇帝此刻气的到底是什么。
说来也赶巧,前些日子,皇帝召集手底下的几位心腹大臣议事,其中恰好,便说到了税收以及百姓人口的问题。
天齐境内百姓人口日益减少,近几年新生儿数量更是创下了历史新低,这些问题,朝廷自然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甚至还成为了此前皇上以及诸位大臣们心中的头等大事。
在众多大臣商讨之后,大家也一致认为,这人口数量减少,百姓们不愿意生孩子,与人头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即便皇帝仁慈,在位二十余年从未增加赋税,但目前天齐的人头税,对于家中不宽裕的百姓,依旧是一笔不小的的开支。
同时也有大臣提出了譬如减免人头税,再譬如新生儿人头税减半等等解决方案。
但这些提议却很快便被其他人给否了。
顾砚书不过是略微看了一眼户部的账册,便能看出这人头税是国库的主要来源之一。
若是减免人头税,明年国库或许会再度陷入空虚状态。
要知道明年国库的压力可不小。
先不说重新修筑水泥堤坝与城墙之事,就说今年开春征兵之时,皇帝应着厉王的要求,扩大了征兵的规模以及数量。
这些新兵的出穿用度,以及军饷,哪一样不要钱?哪一笔钱不用国库出?
在这个节骨眼,朝廷不增加赋税已经是顶着莫大的压力了,怎么可能再见面赋税?
后来也有朝臣提出,减免人头税,可以从其他地方再找补回来。
譬如说,增加商贾贸易的税收。
然而这个提议,也很快便被否决了。
其一是天齐本就重农抑商,对商贾的税收,已经算得上是十分高昂了。
朝中的大臣们虽然并同商贾之道,但也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给商人增加的税收,最后总会被加在商品的价格之上,由普通百姓承担。
其二便是今年朝廷才联合商贾一起,给天齐境内铺设了水泥路,转头便增加赋税,这常言道过河拆桥,现如今河都还过,便想着拆桥了,面上不好看。
最后争议来争议去,皇帝的几个心腹大臣,满堂文武的佼佼者,几个人中龙凤,竟然无一人提出一个相对完美的解决方案。
皇帝这些日子,为了此事可谓是颇为头疼。
本以为恐怕是要商议好一阵子了,谁知道这厉王妃,“哐当”一下,便如此轻巧地拿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方案。
而且这方案看起来,似乎还极为详尽,这让皇帝如何不生气?
恐怕比起生厉王妃的气,皇上更气的,还是自己手底下那几个大臣的无能。
“不藏私?”
谁料这王公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像是戳中了皇帝心中的敏感处一般,让皇帝没忍住直接冷哼了一声:
“他哪有不藏私的?那前些日子在京都搅了个满城风雨,关心过朕一句吗?”
“呵,以前捣鼓出来了个香皂,都知道巴巴地给朕送进宫来,现在冰饮冰点,胭脂水粉,做的是风声水起,怎么不问问朕宫里缺不缺冰用?”
说起这一点,皇帝便觉得生气。
而且还是越说越生气。
特别是一想到在前些日子,他还专门将秦戮召进皇宫里来了一趟,结果那不孝子竟然就两手空空的来了!
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他在宫里没冰用,没冰饮喝!
王公公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一言不合竟然会开始翻旧账。
关键是这个旧账他没法儿接啊!
前些日子厉王府没送东西入宫,那不是因为皇帝想让厉王殿下纳妾,结果和人闹翻了吗?
当时厉王殿下那模样,能送东西进宫里才怪了!
当然,这些话王公公自然是没敢说的,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听着皇帝的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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