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知他家小恳不同意,非得自个儿洗。
那么爱干净一人,如今要自己洗衣物、刷鞋子,真真令他心疼坏了。
唉,小可怜。
他坐上牛车,与他夫人去了秦家。
到秦家时,秦劲瞧见这一牛车的东西,不由皱起了眉:“郭二哥,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
“让小恳吃的。自打来了你家,他饭量大了不少。”郭厚笑呵呵的道。
一句话,就将秦劲余下的话给堵回来了。
秦劲无奈,只得收下。
这个麦收家里是不缺肉了。
郭信恳瞧见自己爹娘,神色平静的交代最近几日都干了什么。
原本异常浓厚的委屈与执拗,似乎消失了。
精气神儿倒是和上次差不多。
郭厚见他这幅模样,心情复杂。
坐在房间里对着他絮絮叨叨的讲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和麦收比起来,前面的农活都是小菜。
但愿他能撑下来吧。
送走自家爹娘,郭信恳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翻出今个儿周康宁递给他的棉手套,摩挲了几下,他又坐回到了窗前。
不就是麦收?
他掌心已经磨出了茧子,不会再起水泡。
而且现在还有手套护手。
秦劲更是定制了可滑动的小凳子。
这种情况下,麦收能累到哪里去?
他熬到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翌日,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正适合割麦子。
天不亮秦家人就吃了早饭,之后套上牛车,将镰刀、麻绳、小凳子、木叉以及盛着水的陶罐放到牛车上,众人下地割麦子。
今日要割的这一块麦地挺大,足足有三亩。
几个人站在地头分了工,三亩地连在一起,又宽又长。
麦子播种时用的是耧车,他们就按照耧车的宽度来分工,每人负责四耧宽的麦子,大概有两米。
赵丰、周立都嫌小凳子太费事,不愿坐,他们俩拿着镰刀,弯着腰,刷刷刷割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走出去老远。
秦劲这个好逸恶劳的,先慢腾腾的戴上手套,而后将小凳子放到地面上试了几下。
土地硬,小凳子能在上面行走。
觉得还成,他就拿起镰刀开始割麦子。
周延年、周康宁、郭信恳三人跟他差不多,先试了小板凳,而后才开始割麦子。
割下来的麦子,不必特意堆成一堆,只需整整齐齐的摆在一旁。
装车时,将板车推入麦地,拿木叉将麦子挑起即可装车。
与堆成一堆比起来,费不了什么功夫。
周延年、周康宁新鲜了一会儿,觉得速度太慢,就将小凳子放到一旁,转为弯腰割麦子。
秦劲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坐在小凳子上。
什么时候腿酸了,那他就什么时候改为弯腰割麦子。
但郭信恳见周康宁暂时弃用小凳子,他忙也站起身来。
这些时日,干活时他一直在暗暗的与周康宁比较。
若公正比赛,他一次都未胜过。
可他并不放弃!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输给周康宁。
可能是骤然发现母夜叉其实是可怜小白花,反正他对周康宁的关注远胜过周延年。
此刻,见周康宁弯着腰,刷刷刷就割出去老远,他忙也弯下腰来。
割了有二十多米,他腰酸了起来。
太阳还未升起,倒是不热。
他直起身子,微微晃了晃腰肢,下意识去搜寻周康宁的身影。
周康宁已经将他甩出去了一大截,这会儿仍弯着腰,抓着镰刀的右手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仍有力的挥动着。
他深吸一口气,又弯下腰来。
坚持!
很快,太阳出来了。
这个时节的太阳,一跳出地面,就迫不及待的向世人展现它的威力。
他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淌。
腰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酸得他只想一屁股坐地上好好歇会儿。
他拿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汗,看向周康宁。
周康宁已经快割到另一头了。
而赵丰、周立两人,早就割到另一头,并开始往回割了。
他们俩由弯腰改为了蹲着,可见腰也不好受。
至于秦劲,仍在小板凳上坐着,落在他身后十几米,也不断挥动镰刀。
他深吸一口气,也蹲了下来。
他倒不是认输。
换个姿势,能让速度更快些。
等他也割到另一头,周康宁已经往回割,天气也越来越热,他喉咙干的厉害,但他忍住了,没有跑到牛车那里喝水,也没有休息。
因为他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以往甭管是割草还是浇地,赵丰周立周延年周康宁这几人都挺从容的,干活归干活,但累了也会歇口气。
身上有一种松弛感。
但今日不同。
这几人身上的从容不再,像是不赶紧割,下一瞬麦子就要消失似的,透着一股紧迫。
这种氛围下,他也不好意思坐地上歇息。
等他终于返回牛车所在的那一头时,他顾不得去看周康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迫不及待的从陶罐里倒了水。
他要渴死了!
他也习惯了几个人共用一个碗……
唉。
咕咚咕咚连着喝了两碗清水,他这才去寻周康宁。
周康宁正拿着木叉往牛车上装麦子。
割下来的麦子,当日要运回家,不然会有人偷。
这时,秦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恳,你也装麦子吧,歇歇腰。”
他扭头一看,秦劲站在他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对他指了指另一个板车。
他应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拍拍屁股上的土,他走到另一个板车跟前,开始将麦子装车。
不一会儿,周康宁将牛车装满了,就走过来帮他。
他对周康宁笑了一下,周康宁回了一个笑,之后两人就默不作声的干活儿。
等板车上的麦子堆得比他还高半米时,周康宁终于停止装车了。
然后周康宁将最后那辆板车推过来,继续将麦子装车。
又将麦子堆得比他个头还高时,周康宁停了下来。
之后周康宁将麻绳拎了过来,将板车上的麦子绑紧。
麻绳只能粗略的绑住麦子,不能捆得严严实实,因此,待会儿回家时,得一边走一边往回看,免得有麦子掉下来。
绑好之后,周立、赵丰走了过来,
这一板车麦子,再加上板车本身的重量,高达四五百斤。
这么重,他可拉不回去,得由周立这个成年男子来。
至于麦子略少的那一车,也极其重,这辆板车由赵丰拉回去。
周立将拉绳套在肩膀上,他身后是小山一般的麦子,麦秸从板车上凸了出来,周立在板车前根本站不直身子。
瞧着这一幕,他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周立弯下腰来,双脚一前一后站立,他大手抓着板车的扶手,口中轻嘿一声,手背上青筋暴起,之后板车就慢慢动了起来。
很快将他甩在了身后。
周立个子挺高的,但麦子堆得更高,这么一个壮汉,此刻被麦子完全遮住。
他根本瞧不见。
这时,赵丰也弯腰拉起板车,跟在了周立后边。
周康宁牵着牛车走在最后。
三人结伴回家,路上能有个照应,遇见有坡度的地方,可帮着推一把。
三辆板车当中,牛车上的麦子堆得最高,因此他很快也瞧不见周康宁了。
乡间的小路上,只能看到三个麦子堆在艰难的、缓慢的行走着。
他看了几眼,收回了视线。
心里又有些难受。
是这几人不够努力吗?
不,不是的。
可秦家至今吃不上顿顿都是白面的饭食。
各种野菜,涩的,不涩的,都是饭桌上的常客。
即便如此,秦家已经是五里沟最富裕的人家了。
他扭过头,来到陶罐旁,拿起镰刀继续割麦子。
身子里的那股难受梗在心口,再加上不可忽视的腰酸腿酸汗流浃背,他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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