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郭员外时常照顾他的生意,于情,他不能不答应。
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是真的发自内心。
于理,在村人看来,郭员外已是他的人脉,既如此,那他该与郭家多亲近亲近。
“就是要辛苦你和阿爹还有宁哥儿,平日里得把灶房收拾得更加整洁。待会回了家,咱们先大扫除一番。”秦劲又道。
“好。”叶妙点头。
于是,到了家,叶妙先将书稿放回卧房,而后打了水,挽起袖子与秦劲一道开始擦洗。
赵丰和周康宁都下地干活去了,家中只有他二人。
这院子是去年新盖的,而且日日都打扫,脏的地方不多。
至于灶房,锅灶也都收拾得干净、利落。
但秦劲还是搬来梯子,将房梁、碗柜顶部、窗户上沿等卫生死角给清扫了一遍。
当然,郭信恳的房间是重中之重。
周康宁房间旁边的屋子还空着,里面只放了些杂物,秦劲将杂物收拾出来,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傍晚,赵丰周立周延年周康宁四人回家,秦劲将此事告诉给他们,他们震惊之后,便如秦劲那般,下意识就想扫一扫、擦一擦,包括他们自个儿的房间。
虽然郭信恳并不会进他们的房间……
天色已晚,秦劲让他们明日再收拾。
郭家父子俩明日中午才会过来。
此情此景,看得叶妙想笑。
这个小洁癖,让全家如临大敌。
翌日,秦劲还未收摊,郭厚与郭信恳便到了。
父子俩乘坐的是牛车。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辆牛车,上面放着床板、桌椅以及衣服等日常用品。
郭厚笑呵呵的。
郭信恳无精打采,见了秦劲,喊了声秦叔,之后就没言语了。
秦劲的摊子上只剩一点蛋卷,千张已经售完,秦劲就收了摊,乘坐着牛车回五里沟。
到家时,秦劲指明郭信恳的房间,于是郭家的小厮、婆子就忙碌了起来。
床是简易床,在地上垒三道矮墙,再把床板搭上去,这就算是床了。
将被褥铺上去。
桌椅衣柜放到合适的位置。
而后这几人就赶着牛车回了城,根本不在秦家留饭。
恰好此时,午饭已经做好,秦劲便招呼郭厚、郭信恳入座吃饭。
秦劲时刻观察着郭信恳,怕这小子闹情绪。
但谁知郭信恳拿脚稍稍挪了下凳子,而后就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见他这般,郭厚也松了口气。
这小子即便去他老父亲那里吃饭,也是让婆子先擦了凳子、碗筷,这才肯入座。
饭桌上摆着卤味,还有麻婆豆腐,醋溜豆芽,韭菜炒腊肉,凉拌马齿苋,凉拌香椿。
对于郭家而言,不算丰盛。
可在乡下,这是招待贵客的最高标准了。
有鸡鸭有腊肉,很多人家只有过年时才会这般奢侈。
郭厚笑道:“以后做些家常菜,不用特意整这些费事儿的。”
“晚上就吃真正的家常菜。”秦劲也笑。
“家常菜定然也不错,你家饭菜油水足。”
郭厚说着,看向郭信恳:“小恳,都是自家人,快吃吧。”
秦劲也劝,让郭信恳别客气。
郭信恳垂着眼睛看了下面前的筷子。
筷子头已经有些磨损,明显是秦家人使用过的。
他很难受。
难受坏了。
在郭家,他有独自的碗筷、水盆、布巾。
可在秦家,刚才洗手时,竟是男的共用一个盆,小哥儿共用一个盆。
还有这筷子,说不定已经被秦家所有人都使了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回想在郭家时的委屈,他抬手抓起筷子,另一只手去抓玉米饼子。
他先咬了一口玉米饼子,这才去夹了块豆腐。
豆腐红通通的,滋味也十足,麻辣的刺激令他精神力集中了些。
他抬眼看向秦劲,见秦劲正关切的望着他,他勉强笑笑,道:“很好吃。”
秦劲也跟着笑,但心中却诧异。
这小洁癖竟还挺懂礼貌的嘛。
郭信恳不吵不闹,一顿饭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吃完,饭后,秦劲本想领着这父子俩在五里沟转转,但郭厚却是让他回房休息。
秦劲便应了下来,让这父子俩也休息。
下午,秦劲领着这父子俩在五里沟转了一圈,很快就到了傍晚。
晚饭后,众人轮流洗漱。
郭信恳又难受了。
在郭家,他有单独的浴桶,可在这里,只能拿着一个盆打了热水穿上草鞋在浴室里擦洗。
想泡澡?
没那条件!
而且,因为秦家人多,即便有两个浴室,那也得排队轮流洗。
他是外男,所以是在大门旁边挨着狗窝的简易洗澡房洗的。
说是洗澡房,其实就是个棚子。
这种天气,棚子四面漏风,热水泼在身上却凉飕飕的。
他不敢多磨蹭,随意擦了擦、冲了冲就赶紧穿衣服。
待回到房间,他一张脸简直臭死了。
郭厚却是开始了教育:“秦家在乡下属于富户,和咱家的条件相差不算特别大,若是去了最穷的人家,饭菜里别说有肉了,连油都没有,甚至连粮食都没有。”
“就像是周立家,你知道周延年周康宁从前都吃什么吗?马齿苋,混着一点点玉米面,捏成窝窝头,甚至很多时候捏不成窝窝头,玉米面太少,只靠着马齿苋不能成型。”
“他们兄弟俩常年吃的就是这种饭食。你让他们多交税,他们怎么交?”
“至于洗澡,那也是能省就省。”
“洗澡得去河边挑水,得上山捡柴,肚子里本就没油水,力气自然也不多。那何必花力气干这种对自身没多大益处的事?”
郭信恳低头,不言语。
郭厚叹了口气:“咱家的日子太好,让你不知人间疾苦。如今你已经遭了罪,那可要细细体会,省得白受了这些罪。”
郭信恳还是不言语。
但脑子里却是闪过周康宁周延年这兄弟俩的脸。
这兄弟俩可是名人,郭家人人都知,特别是那个周康宁,泼辣得堪比屠户!
随身带刀还养了狗,这不是屠户是什么?
可今日一见,他发现他错了。
周康宁这人,跟屠户没半点关系。
只看外表,甚至还有些文静。
不爱讲话,做事安安静静的,和他预想中的咋咋呼呼大不同。
想来也是,一个小结巴,怎么咋咋呼呼?
是他只听了传言,就给周康宁定了不好的形象……
这么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哥儿,从前竟受了那么多苦吗?
马齿苋,其实不好吃。有些滑,有些酸,远不及同样是野菜的香椿。
但这种野菜,竟是这兄弟俩的主食……
第89章 周康宁这个小哥儿啊
其实郭信恳知道吃树皮、草根、观音土这种人间惨事。
还有更加惨绝人寰的易子相食。
但这些他全是从夫子、旁人口中听来,从史书上看来。
他自个儿是没见过的。
他出生时,郭家已在县城定居。
他开蒙时,他爷爷已经是员外。
他读书刻苦,他的日常就是在郭家与私塾之间折返,一年到头也回不了郭家庄一次。
因此,他知道农人穷。
生活不易。
但仅限于纸张上、耳朵中。
现在那些文字、话语,全都变得有血有肉,并化为一个具体的人。
一个如雷贯耳本以为是母夜叉其实是清秀小哥儿的人。
他知道这小哥儿十岁时就梗着脖子和全村人对吵,随身带着刀敢砍人,去年更是直接废掉了其堂哥的子孙根。
这么一个彪悍的形象,怎么日常吃的是马齿苋呢……
此刻,哪怕刷过牙,但马齿苋酸滑的味道似乎仍留在口中。
这种野菜,从前是上不了他的餐桌的。
他就算吃野菜,也是毫无涩味的荠菜、茵陈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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