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饭票,加上小士兵的那份:“再要四个。”
小士兵哪能让褚归出钱,他快速翻出钱袋,“大娘,收我的。”
中午是用餐高峰期,后面排着队呢,大娘利落地装好馒头:“两个饭盒要押一毛钱的啊,用了记得还。”
小士兵忙不迭把钱塞给褚归,双手去接饭盒,语气格外严肃:“我们队里有规定,拿了我要挨处分的!”
褚归无奈放弃:“好了,你打菜去吧。记住,不准给你们副连长吃辣的,什么辣酱咸菜一律不准,知道吗?”
“是!”小士兵下意识行了个军礼,发现场合不对赶紧放下。我滴乖乖,这位褚医生说话的样子怎么跟副连长一个调调。
在一楼窗口指导小士兵打好饭,褚归快步跑上二楼。
褚正清几人桌上的菜完好无损,褚归连忙告罪,让长辈等他开饭,实在失礼。
“没事儿,反正我们也没饿,赶紧坐。”乔德光招呼大家伙动筷,夏天温度高,菜一时半会儿凉不了。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褚归跟着褚正清去乔德光的办公室休息,在首长情况好转之前,参与会诊的人白日皆需要在医院随时候命,以防万一。
“听说你上午给人做了个手术?”褚正清板着脸,神情煞是严厉。
褚归不意外褚正清会知道,他找上院长那刻就预料到了眼下的场面。
“嗯。”褚归一五一十交代了早上的经过,褚正清面色稍霁,褚归要是敢像他爸那样丢了褚家的传承转学西医,他头一个打断褚归的腿。
说着说着三人渐渐息了声,褚归昨夜没睡好,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办公室的椅子硬邦邦的,他拖到乔德光的办公桌边上,往下一趴,睡了过去。
褚归醒来时两位老爷子已不在办公室,肩上搭的东西顺着他起身的动作往下滑落,褚归反手一捞,是他爷爷出门时套的外衫,上面带着淡淡的药香。而办公桌上多了一杯清茶,褚归正好睡得干渴,一口气喝了,彻底从初醒的绵软感中脱离。
把褚正清的外衫挂在臂弯,褚归出门寻人。首长用了新的治疗方案,除了病房,褚正清他们不会在别的地方。
“爷爷,新方案起效了吗?”褚归走到褚正清身后,视线穿过窗户落到首长身上。
褚正清回过头,顿了顿:“脉象平了两分,刚醒?去洗把脸罢。”
褚归嘴上应好,走出几步他摸了摸眼角,干干净净的,拐脚便溜去了贺岱岳的病房。
在给首长当警卫员之前,小士兵是贺岱岳手下的班长,褚归到病房时,万分自责的小士兵正在给贺岱岳剥核桃。
两个直径约莫三公分的核桃被他裹在掌心,信手一捏,伴随着果壳破碎的嘎巴声,核桃仁裂成两半。
“褚医生吃核桃!”小士兵摘去核桃的果隔,递了一半给褚归。
“给你们副连长。”拢共两个核桃,褚归可干不出来跟病人抢食的事,再说他嗓子还肿着,吃不得核桃,“腿疼吗?”
过了麻药劲,
贺岱岳其实是疼的,
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摇头。
“柱子去打盆水回来。”贺岱岳拿着小士兵剥的核桃也不往嘴里塞,捏着指尖试图把核桃仁表面带苦涩味道的皮去了,干核桃仁根本无法去皮,他徒劳了半晌,核桃仁没扒干净,反倒把指甲盖弄得脏兮兮的。
“行了,我嗓子疼,你自己吃吧。”褚归咽了咽,牵扯的痛感让他皱了皱眉。
“喝点温水缓一缓。”贺岱岳顿时紧张,上半身翻出床头,提起暖水瓶倒了杯热水,全程快得褚归来不及阻拦。
他总是如此,即便跛着脚也能把褚归照顾得无微不至。
柱子端来了水,贺岱岳要在医院住半个来月,中午吃过饭他跟领导汇报过了,此刻用的水壶和杯子脸盆等全是领导出钱买的。
褚归以为贺岱岳要洗脸,却见他拧了帕子往自己身前送:“新买的帕子,我没用过。”
盆中水面晃动,褚归低头,从不甚清晰的倒影中发现他脸颊红了一大片,是侧趴时被压出的痕迹,怪不得一个二个都叫他洗脸!
褚归窘迫地接过帕子盖在脸上,他皮肤白嫩,哪怕很淡的印记到了他身上依旧会十分明显,若换做贺岱岳的厚脸皮,肯定没人看得出来。
新帕子有股刚拆封的味道,褚归顺带擦了擦手,侧脸问贺岱岳:“还红吗?”
“不……不红了。”青年俊秀的侧眼突然放大,贺岱岳呼吸一滞,仿佛受了刺激一般耳根发烫。
草木气息无孔不入,贺岱岳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褚归的味道比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好闻多了。
“伤口尽量不要碰水,晚上洗澡用帕子沾湿了擦擦。”褚归想跟贺岱岳说的话积了一肚子,奈何现在的他跟贺岱岳的关系仅仅只是认识半日余的医生与患者,说太多反而奇怪,不如见好就收,“擦身的毛巾换一条,别跟洗脸的混用。”
后面一句完全是条件反射了,上辈子他断了手本不爱搭理人,结果硬生生被贺岱岳磨成了唠唠叨叨的老妈子。!
第5章
柱子的眼神不停在贺岱岳与褚归两人脸上挪过来挪过去,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们副连长平时多硬气的一个汉子,被褚医生管得,怎么形容呢……
思考半天,柱子没想出合适的词。他不知道,在西南地区的某个省份,有三个字是专门用来形容贺岱岳这类人的。
——耙耳朵,特指怕老婆的男人。
“那个酒鬼医院怎么处理的?”对于上辈子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褚归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啊?”柱子回过神,尴尬地挠挠头,“保卫科说要把他送警察局,我空了去警察局帮您问问?”
“不用麻烦了。”柱子走了谁来照顾贺岱岳,褚归不如亲自跑一趟。
褚归先去了医院保卫科,准备打听酒鬼被送到了哪个警察局。保卫科的科长是褚归的熟人,他实习期间给科长的母亲治过病。
“您来得巧了,警察局的人刚走。”科长嗓门贼亮,热情地指着凳子请褚归坐,“那家伙到我们保卫科腿抖得跟筛子似的,没等警察来呢就全交代了。”
酒鬼称他妈上个月被他大姐送到京市医院来看了病,然后前两天人没了,他来医院也不是为了给他妈讨个公道啥的,只是想借此碰瓷,找当时的医生赔点钱花花。
褚归听完心头的火气不减反增,他爷爷半生行医,救治了无数患者,竟因为这样一个烂人丢了性命。
“这种人活该被送到大西北好好接受劳动改造。”科长说着摇摇头,“他那身板,估计挨不了几天。”
褚归抬眼,他想起了一个细节,上辈子他下放后大师兄给他写的信里好像提到过酒鬼的死讯:“警察判了几年?”
科长比了个二:“估计至少两年,他还背着别的案底,影响恶劣,从重处理。”
京市医院是什么地方,况且他挑什么时候闹事不好,偏偏挑首长在的日子。
褚归露出满意的笑容,两年,够了。
日头向西偏移,首长的生命指征逐渐平稳,褚正清无需在医院过夜,柱子照旧开了吉普车送他们回医馆。
傍晚的医馆稍显冷清,胡同口玩闹的小孩皆被叫回了家里。褚正清招呼柱子上医馆吃饭,柱子连连摇头,搬出部队的规定,他们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吃饭同理。
柱子说到这份上,褚正清自是不会强留,痛快放了人,爷孙俩一前一后迈上了台阶。
“师傅和小师弟回来了,师娘正念叨你们呢。”中等身材的男人穿了一身短衫,他掸了掸袖子挽出褶皱,侧身站到旁边,等褚正清越过他,才抬脚跟上。
“大师兄。”褚归的声音藏着深深的感慨,十年,真是太久太久了。
“今天好点了吗,没继续闹肚子吧?喉咙还是哑,晚上莫再贪凉。”褚家的规矩是年过四十方能收徒,韩永康十岁拜师褚正清,那会褚归的父亲尚在医馆,韩永康排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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