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褚医生办正事呢!褚医生给周大娘家的美秀姐看了病,他们非留我们吃饭。”刘成非常敬业,作为褚归的临时跟班,当然是褚归在哪他在哪。
“周家的美秀?她不是中了邪吗?”刘成外婆讶异道,可见流言蜚语的传播之汹涌。
“生病!美秀姐是生病,不是中邪!他们以讹传讹的,外婆你别乱听。”褚归刚教了刘成一个新成语,刘成学以致用,把外婆懵住了。
啥叫以讹传讹?
褚归任由刘成噼里啪啦地跟他外婆讲解,最后刘成外婆懂了,周美秀是吓迷糊了,中邪的谣言纯属编造。
刘成外婆骂了几l句那些瞎掰的人,同院的邻居过来问他们在说啥,刘成外婆一拍大腿:“周家的美秀闺女……”
待刘成外婆跟邻居聊尽兴,褚归达到目的,动了动腕上的手表,刘成立马告诉外婆他们得走了。
时针跳过下午二点,望眼欲穿的田勇终于等到了褚归,他急切地迎上去:“你们见到周美秀了吗,情况怎么样,她吃了药有用吗?”
“见到了。”褚归继续迈步,“到曾所长的办公室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曾所长的办公室,刘成则被其他人拉走,究竟咋回事啊,他们好奇死了。
曾所长同样在等,褚归讲清了来龙去脉,田勇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把自己疼得跳脚。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曾所长反应十分镇定,溺亡女婴的事件他听过数起,虎毒尚不食子,道德层面而言是该谴责,但他们并没有直接惩罚的权利。
一来无凭无证,二来他们不是受害人,按当下的律法,钱大娘溺死女婴,只要她儿媳不报案不追究,派出所便不会管。
褚归理解曾所长的意思,田勇捂着拍红的手掌生闷气,人管不了,难道指望老天爷惩罚吗?
“你且专心提升医术吧。”曾所长语重心长,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改变自己。
田勇面露窘迫,虽然昨天周美秀的药方是他和曾所长一起开的,但曾所长私下有建议过田勇叫周美秀上困山村找褚归,田勇拒绝了,觉得自己能处理。
褚归此刻方知道田勇对他有所隐瞒,他素来平和的眼神瞬间凌厉:“你觉得自己能处理?”
“对不起褚医生,我错了。”田勇万分后悔,“我看周美秀她挺正常的,以为没什么大碍。”
田勇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以为没什么大碍,你以为自己是谁?”田勇的话火上浇油,褚归摔了病历本,训得田勇抬不起头来。
周美秀事件田勇最大的错不是用药失误,而是他忽略了周美秀的精神状态。
挖到死婴、村里的流言蜚语、婆婆与丈夫的压迫,周美秀整个人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她将田勇视为救命稻草,指望田勇拉她一把。
田勇怎么做的?田勇递了她一条看似牢固,实则一扯就断的麻绳。
“周美秀的婆家到娘家之间有条河,她昨天晚上是湿着裤脚到家的。”褚归语气深沉,“如果她没有抱着女儿,如果她没有听到女儿的哭闹,你今天得到的将是她投河自尽的消息。”
“什么?”田勇脱力地坐倒,“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田勇,他们叫你一声田医生,你得对得起医生两个字。”田勇不是故意的,褚归却是有意说了重话,周美秀的事尚可挽回,他希望田勇谨记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褚归打个棒子给颗甜枣,他把摔到桌上的病历本拿给田勇:“周美秀的诊后跟进你来负责,有什么事务必第一件事通知我。”
“我来负责?”田勇抬眼,有些不知所措,褚归训他训成那样,没对他彻底失望吗?
“将功补过。”褚归往前送了送病历本,“田医生,你能做好吧?”
“能!”田勇霎时容光焕发,他双手接过病历本,“保证完成任务!”
曾所长见到这一幕不禁哑然失笑,褚归方才训斥田勇的样子,实在叫他提心吊胆,生怕丢下田勇甩手走人。
“此事我有责任。”曾所长向褚归道了个歉,他身为卫生所的所长,明知田勇的水平有限,依然放纵了他的行为,未提醒病人寻求更进一步的治疗,险些酿成悲剧。!
第190章
曾所长一个前辈,褚归哪好指责他,况且他进行了规劝,是田勇自大妄为。
褚归虽未正式收田勇做徒弟,但卫生所的人皆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包括曾所长,田勇认为他能治,曾所长若是反对,相当于怀疑田勇的水平。
怀疑田勇的水平,进一步讲便是落褚归的面子。
说来说去,田勇的错最大。
连累到曾所长,田勇羞愧得无地自容,简直想扇昨天的自己几个大耳瓜子。幸亏周美秀被女儿唤醒了求生欲,否则他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见田勇有痛改前非之意,褚归消了气,不过没完全原谅他,周美秀病愈之前,田勇的针灸教学暂停。
从跟褚归学针灸起,田勇暗暗以褚归徒弟的身份自居,褚归的徒弟,多大的殊荣,在别人的恭维下,他逐渐变得飘飘然。
听到褚归暂停针灸教学,田勇心间一凉,什么殊荣什么恭维,瞬间化作冬日里的寒水兜头淋下。
交代了田勇周美秀的诊后跟进需注意哪些重点,褚归一瞅手表,快四点了。
本是寄信顺道问问钱玲的考核,结果差点摸黑回村,褚归在村口撞上出来寻他的贺岱岳,疲惫的身体陡然一轻。
褚归突然能理解褚正清外诊时,安书兰站回春堂门口等他的心情了。
“卫生所出了点事耽搁了。”褚归走在贺岱岳的右侧,略靠着他的肩膀。
褚归哪次去卫生所不耽搁一天半天的,贺岱岳早预料到了,今天比以往晚了许多,担心在所难免。
贺岱岳挎着褚归的药箱,一手捏他手指轻揉:“出什么事了?”
褚归说了事情的始末,贺岱岳静静听完,敛眉确认了一个细节:“溺死女婴的那家姓钱?”
“对,我打听过了,杨五妹嫁的正是他家。”褚归肯定了贺岱岳的猜测,上辈子杨五妹母女的结局太过悲惨,由不得他不在意。
两者之间的牵连让贺岱岳沉默了片刻,杨五妹去年十一月出嫁,溺死的女婴定是她某位妯娌的。
“你说,杨五妹她知道吗?”褚归和贺岱岳想到了同个问题,杨五妹究竟知不知道她婆婆的真面目。
“现在或许不知道。”贺岱岳揉捏手指的动作改成了包住褚归的手掌,彼此体温相互渗透,消融了话题引发的沉重。
杨五妹长了眼睛会看,长了耳朵会听,跟钱家人朝夕相处,她终有一日能察觉死婴的真相。
现在或许不知道,上辈子她嫁过去十年,应看透了钱家,可她是如何选择的?
上辈子杨五妹抱着跳崖的孩子,女孩、两岁这辈子周美秀险些抱着跳河的孩子,亦是女孩、两岁。
不同的是,周美秀更幸运,她有疼爱她的父母,爱护她的兄弟。
“我明天找杨诚实跟他说一下。”杨一奶奶一大家子里,卖女儿换彩礼的杨一奶奶两口子不必提了,杨五妹上面两个结了婚的哥哥成天顾小家,杨老三惯是懦弱,下面两个弟
弟好吃懒做,唯有杨诚实堪用。
贺岱岳跟杨诚实说,不指望他能把杨五妹拉出火坑,只图他争气些,叫钱家人看到,杨五妹并非是无人撑腰的。
褚归点点头,赞同了贺岱岳的做法,他们既然知情,合该告诉杨家人一声。
进了院子,堂屋门关着,褚归疑惑推开门:“伯母人呢?”
“她帮沈哥他们开荒去了。”贺岱岳点亮煤油灯,上厨房端出给褚归留的饭菜。
竹林开荒的难度系数巨大,砍了地面上的竹子,还有地面下的根,仅凭沈家良和彭小燕愚公移山似的挖,种菜得猴年马月了。
不过沈家良他们再努力,天黑透了也得收工,褚归吃饭吃到一半,潘中菊就扛着锄头回来了。她身上灰扑扑的,哐当搁下锄头,使劲拍了拍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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