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床单沾染了褚归身上的温度,贺岱岳脱了外裳吹吹灯上床,抱紧褚归继续履行他人形取暖器的职责。
贺岱岳说不用管,褚归便真撒手了,他其实也不是真完全让贺岱岳素着。一个冬天好歹有几个月,他无所谓,贺岱岳不行,两人的频率大概一周两到三次,没之前频繁,但贺岱岳勉强能接受。
到了宴客的周日,大伯娘早早过来帮忙,贺岱岳准备的食材摆了一案板,木盆里六斤重的大草鱼悠悠游动,天麻闻到鱼腥味,一直蹲守在侧。
困山村没养鱼的条件,草鱼是贺岱岳上有鱼塘的邻队买的,昨天一路提回家,天麻几乎馋疯了。
锅里咕嘟着洗净的腊肉,为了保存,腊肉腌制时放了大量的盐,不煮透的话咸得根本没法吃。
贺岱岳磨了刀,捉了草鱼到后院杀,离了水的草鱼不停地挣扎,他一刀背敲下,整条鱼立马不动弹了,天麻围着贺岱岳讨食,脑袋挨啊蹭的,一个劲地喵喵叫。
“为了一口吃的,瞧把你急得。”贺岱岳快速摘了鱼鳃扔到喂猫的碗里,“吃吧。”
没了天麻碍手碍脚,贺岱岳利落地刮鳞切段,六斤草鱼处理完了装了一大盆,再添些配菜,至少能盛出四斗碗。
田勇送的鸭子在炉子里炖上了,贺岱岳清晨宰的,鸭血和白菜叶煮了汤配早饭。
潘大舅和潘二舅十点多到的,一人领了两个孙子孙女,大的九岁小的七岁。
“舅妈他们怎么没来?”贺岱岳给两个舅舅倒了茶,叫孩子们跟贺聪一起去玩。
“他们走不开。”潘大舅潘二舅均是一大家子人,哪能全来,遂他们嘴上应了贺岱岳的邀请,实际就来了几个人做代表。
“大哥二哥你们真是的,我按三桌人备的菜,嫂子他们不来那么多菜给谁吃去?”潘中菊无奈道,潘舅舅他们总是这样!
潘大舅他们一人提了十个鸡蛋和半斤冰糖,潘中菊接了放到里屋,给孩子们抓了把奶糖。
贺岱岳从京市买的奶糖,潘中菊攒着没吃,奶糖微微融化了,几个小孩含着奶糖舔糖纸,舔完糖纸嗦手指头,看得褚归眉心直跳,恨不得一个个捉着他们洗手。
贺聪是唯一讲究了卫生的,他把糖纸对折揣到荷包里,问潘家的四个小孩:“你们要看小猫吗?”
“要!”潘二舅的孙女果断举手,“小猫在哪?”
褚归揉揉眉心,将小孩舔手指的一幕从脑海中驱除:“小猫可能在窝里睡觉,你们小心,注意别让它挠了。”
几个小孩齐齐应下,有了温暖的小窝,天麻愈发不爱动弹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有
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里面睡觉,吃完鱼鳃又躺下了。面对贺聪的逗弄,它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然后闭上,接着自己睡自己的。
贺聪不觉得失落,他摸摸天麻的脑袋,冲小伙伴们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到外面玩,别吵着猫猫睡觉。
小孩子们很容易打成一片,看过猫,贺聪领着群孩子向褚归请示,他们想瞧瞧小马驹。
“看可以,不能靠太近拿手摸。”
首乌尽管温顺,依然有动物的天性,存在应激的风险,褚归叮咛了几句,放心让贺聪带着他们去了后院。
马棚围栏做得高,以他们的个头开不了围栏,只要不傻乎乎的把手伸马嘴里,百分百不会出事。
贺聪十分靠谱地监督着小伙伴们,小马驹能看不能摸,小孩们很快失去了兴趣,扒着厨房的门框探头探脑,贺岱岳一人分了一块炸鱼。
潘中菊在堂屋陪着潘舅舅他们说话,随着厨房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潘大舅短暂地丢了魂:“岱岳做什么呢这么香?”
“估计是红烧鱼吧。”潘中菊知道今天的菜单,“褚归二师兄媳妇写的食谱,她家里祖上是黄帝的御厨,光是配料就十几种,可讲究了。”
御厨二字拉高了潘大舅的期待,他没心思聊天了,背着手上厨房看贺岱岳到底是怎么做的。
潘大舅来迟了片刻,错过了贺岱岳放作料的过程,炒香的各种作料混作一起,不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辣椒与花椒的辛麻气息刺激着鼻腔,潘大舅话未出口,先打了一串的喷嚏。
热水入锅烧至沸腾,贺岱岳倒下炸得金黄的鱼块,炸鱼的油是大伯娘亲眼看着贺岱岳放的,她问了数次会不会太多了,贺岱岳每回都说不多,锅铲连挖了五大铲。
那么多油那么多作料,做出来能不好吃么。
炸熟的鱼块吸收了料汁表面变得软塌塌的,贺岱岳出锅时撒了一把葱花,潘大舅上前两步:“我来端。”
红烧鱼出锅,贺岱岳马不停蹄地炒了腊肉与素菜,潘中菊张罗着大家伙开饭,贺大伯一家是来全了的,一张八仙桌显然挤不下,贺代光扛来了自家吃饭的桌子,堂屋宽敞,两张桌子轻松摆下。
贺家二老坐了上首,贺大伯夫妻在左,两位潘舅舅在右,下首是贺岱岳与褚归,潘中菊让贺岱岳招待好长辈们,自己跟贺代光两口子坐到了孩子们那桌。
“吃,你们快吃。”贺爷爷动了,潘舅舅他们方举起筷子,潘大舅直奔香得他流口水的红烧鱼,迫不及待地吃进嘴里,顿时瞪大了眼睛。
两桌人包含了老人、小孩、孕妇以及不能吃辣的褚归,贺岱岳减少了辣椒的用量,红烧鱼吃着远没闻着重口,不过味道绝对是没得说的。
“岱岳的手艺真了不得,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潘大舅连吃了几口,终于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咽下嘴里的饭菜冲着贺岱岳一顿狂夸。
隔壁桌的贺代光点头附和,他夹了两块鱼腹肉抽掉大刺,一块给媳妇刘盼娣,一块给儿L子贺聪。小孩们吃得头也不抬
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多年未吃过饱饭。
刘盼娣怀孕六个多月了,
圆滚滚的肚子隆起,褚归帮她坐稳了胎,如今能跟正常孕妇一样活动,贺代光不让她上工,每日在家做些扫地做饭之类的轻省活计。
潘中菊同贺代光一左一右护着刘盼娣,时不时替她夹点菜,小孩们的筷子在桌上飞快地伸来伸去,要不是贺岱岳做的量大,他们估计能为抢菜打起来。
“很好吃。”褚归对贺岱岳笑道,短短三个字胜过了潘大舅他们所有人的认可。
“嗯。”贺岱岳挺挺腰背,被夸得红光满面,趁桌上的人专心吃饭,碰了碰褚归的手背。
“慢些吃,吃饱,别拘礼。”潘中菊转身朝后桌招呼,见潘大舅碗里的饭到了底,“岱岳给大舅盛饭。”
贺岱岳搁了筷子,把一桌人的饭碗添满,重新坐下时发现碗里多了块鸭腿肉,不用猜,肯定是褚归帮他夹的。
褚归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干,贺岱岳美滋滋地吃了鸭腿肉,炖了一上午的鸭肉肉质酥软,酸萝卜的酸正好中和了鸭肉的油腻与腥膻。
因为饭菜过于好吃,整个吃饭的过程基本没怎么说话,小孩们个个撑得直打嗝,大人们调动了自制力稍稍把持住了,仍满足得半天不想动弹。
潘中菊和大伯娘进厨房刷碗,潘大舅的孙子哼哼唧唧的喊肚子疼,褚归一摸脉,果然是胀着了。
小孩们各有不同程度的积食,褚归临时配了副消食汤,用煎药的罐子熬了,让他们一人喝了半碗。
“晚上给他们吃点清淡的,小孩子一下吃多了大鱼大肉不好消化。”褚归另抓了一副药,小孩的肠胃弱,猛然沾了大量的油荤不加以预防恐怕会拉肚子。
“听到没,医生说的晚上必须吃清淡点。”潘大舅拉着孙子的手,“等下回家莫跟我闹着要吃肉了。”
刚吃饱的孩子舔了舔嘴唇,消食汤缓解了他的腹痛,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表示如果能回回吃到贺表叔做的肉,他愿意肚子疼。
“你好意思讲!”潘大舅没好气地拍了孙子一巴掌,上别人家做客撑到肚子痛,说出去简直招人笑话。
小孩哪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脸皮能有肉重要?
大人们被逗笑,潘中菊打趣小孩,叫他干脆留下来住家里,天天吃贺岱岳做的饭。
“真的吗?”小孩一脸惊喜,俨然是把潘中菊的玩笑听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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