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没载到少爷,有些不开心,干活归干活,就是不理仇疑青,闹着小脾气。
马儿跑起来速度很快,途中经过竹枝楼。
时间尚早,叶白汀没有看到姐姐,倒是姐夫带着双胞胎在干活……收拾洒扫。双胞胎一人拿着抹布,一人拎着小桶,跑跑闹闹的,也不知是干活还是玩,都爬到二楼窗户栏杆了,姐夫也不知道管一管,不怕把孩子摔了!
姐夫还很嚣张,指挥着小二跑堂忙前忙后,大马金刀往堂前一站,没点生意人的和气,反而凶相颇甚,路过的人不愿进来,他还不高兴了,盯住一个眼神明显闪躲,尽量靠墙根快步有的华衣公子哥,将人拦住,直接问:“你进不进来?”
公子哥头缩的像个鹌鹑:“我进……还是不进?”
姐夫眯了眼:“你敢不进?”
“进进!我现在就饿了,我要吃午饭!”公子哥不但一大早的就要吃午饭,还颤巍巍的递上了银票,那样子哪里像要消费,简直是孝敬大爷。
姐夫很满意,冲后面扬声:“来客一位——”
双胞胎反应那叫一个快,直接从窗户上往外一跳,稳稳跳到姐夫怀里,姐夫一手一个捞住,顺手放到地上,双胞胎就拿过了公子哥手里的银票:“来客——”
“一位!”
叶白汀:……
不过那个公子哥有些眼熟,好像之前说话不好听,被姐姐教训过?
难道姐夫也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人在马上,路过的速度非常快,再多的也看不到,叶白汀只来得及对上姐夫看过来的眼神,并冲他招了招手。
石州看到弟弟当然是高兴的,看到旁边的仇疑青就……在弟弟看不到的角度,他朝仇疑青比了个相当挑衅的动作。
双胞胎敏锐的很,转过头,揉了揉眼睛:“咦?我怎么好像看到舅舅了?”
“还有昨天那个跟爹爹打架的厉害叔叔!”
石州挨个摸了摸儿子的头:“那人把你舅舅拐跑了,不让你舅舅跟你们玩,知道怎么办了?”
双胞胎立刻绷起小脸,亮出小爪,眼神凶凶——
“揍他!”
“逼他穿小裙子!”
石州眼底浮起一层狡猾的满意,哼,还治不了你姓仇的了!
马背上仇疑青突然觉得背后微凉,似有极冷风群掠过。
叶白汀注意到了:“怎么了?”
“没什么,”仇疑青顿了下,“只是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叶白汀就笑了:“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孩子?”
仇疑青没说话。
“没关系啊,你不是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了?”叶白汀声音微轻,“其实他们很可爱的,也没有那么不懂事。”
仇疑青:“他们长得有几分像你,我没有不喜欢。”
只是单纯的觉得,姓石的黑心肠,怕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
百佛塔很快到了。
这座寺庙之所以叫百佛塔,概因保存有百尊佛像,历经前朝风雨,仍然稳固从容,栩栩如生,是以香火旺盛,来客不断。寺里白塔不止一座,有高有矮,有主有副,最有名香火也最旺的,是主塔,每日有高僧主持经念,除却香客,不允客人多留,像郁闻章这样赁院租读的书生,大都在后山,相对僻静的地方,这里也有座塔,高处有僧人的藏经阁,藏书阁,平时少有人来往。
“就……就是这里。”
于联海被申姜带一路,脸色惨白,胃里直泛酸水,都快要吐出来了,锦衣卫……都是这么猛的么?
申姜路上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一看地方,拍了拍大腿:“这地方我来过啊!”
叶白汀扶着仇疑青的手下马:“说说。”
申姜:“百佛寺香火灵,尤其文昌塔,凡大举之年,考生大多会过来祈福一波,他们自己没空,家人也会来,今年天子加了恩科,从过完年到考前,这里应该都很热闹,可谈不上偏僻安静。”
叶白汀观察了下四周环境,若有所思,仇疑青已经安排下面锦衣卫去和寺庙沟通,北镇抚司过来查案的信息接驳,要求寺庙配合对死者郁闻章的起棺,都需要时间沟通处理。
申姜瞧着,干脆举了手:“我去跑一趟吧,看看能不能问到什么。”
仇疑青颌首:“也好。”
叶白汀看着面前高高的白塔,问于联海:“郁闻章当时在何处坠亡,落点姿势,方位,你可知晓?”
“知道!”于联海重重点头,“他是我朋友,我不可能不关心,因疑心贺一鸣,当时所有细节我都亲自确认过,没人比我更清楚。”
“指出来。”
“就在这里,”于联海指着塔前三丈远的一片空地,“人是躺着的,浑身是血,脑浆都摔出来了……”
“摔下来前在几楼?”
“六楼。”
叶白汀和仇疑青前后看了看:“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于联海指了指一边的太湖石,“虽然现在什么痕迹都没了,连血色都已不见,但这石头没动过,人当时就是躺在这里的!”
“躺着的姿势,可有何特殊之处?”
“没有……吧?就是好像骨头缩了一点,”于联海感觉说不清,干脆自己躺到那里,做了个姿势,“就像这样子,怕不是摔到了背,骨头搓一起了,缩了点。”
叶白汀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问仇疑青:“指挥使可有什么想法?”
仇疑青:“暂时不多,上楼看看。”
于联海:“那房间我认识,我来带路!”
这座塔高处是僧人的藏经阁和藏书阁,带了锁,下面几层为方便借住的学子使用,大部分没有带锁,可自行来去。这座塔在寺里不算最高,也并不宽,楼梯很窄,也有些幽暗,行走时需得多加注意,以免踩空。
仇疑青走在叶白汀身后,随着于联海行到六楼,靠南的房间。
门很轻易就推开了,房间里味道有些沉晦,灰尘也铺了厚厚一层,很有股空寂感,想来这塔偏僻,平日本就没什么人来,这个房间又有人跳楼自杀,不怎么吉利,别人便更不会踏足了。
叶白汀看到了门前撕过的封条痕迹,大约是官府最初过来查看时封存过,后查不到任何人为因素,以自杀结了案,封条自也撤了。
这房间,大概一个月前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桌一椅一柜,柜子上放着一本书,是策问集。房间朝南,无窗,拉开南门,便见天光,往外是栏杆,到人腰部的位置,可凭栏远眺,视野很是不错。
不用说,人必是在这里摔下去的。
叶白汀靠在栏杆边,不用怎么费劲找,就能看到刚刚于联海指出来的太湖石,在那附近,是死者的坠亡点。
这个距离……
他停顿的有些久,见仇疑青也一直没说话,便问:“指挥使可是看出什么了?”
仇疑青颌首:“远度。”
叶白汀点了点头,这个距离稍稍有些微妙,并没有特别远,也不是特别近。也就是说,死者很可能需要一个外力,才能达到这样的落点。
当然他可以自己起跳,但这栏杆细窄,外面无法站立,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借力,真借了力,落点应该要更远一些,这个距离反倒近了,怎样恰到好处……是个问题。
想想死者的落地姿势,是仰躺。
会不会……有人推了他?
叶白汀问于联海:“当时没有目击证人?”
于联海:“没有。”
“事发前后呢?”
“也没有,”于联海摇了摇头,“就是什么异常都没有,都说没看到有人走动,所以才……认定是自杀,可我知道不可能的,郁兄不会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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