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后面出了命案……”叶白汀对比下心情,很容易理解,“门房怕给自己惹麻烦,干脆闭口不言?这门房不是咱们的人?”
仇疑青摇头:“我们的人只负责守卫,以及第一道进出门槛,往里,都有瓦剌人自己负责。”
叶白汀听完整个过程:“总之就是,这假酒,是鲁明自己带进去的,证据确凿。他把东西带到了宴会场,转到现场的酒壶中,但他肯定不至于杀自己,没人会想用这样的方式自杀,他想干什么呢?”
结合往日线索及今日刚刚听到的事,仇疑青沉吟片刻:“有栽赃可能。”
叶白汀一想,立刻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事:“这夜苏酒酒的出现可能是个意外,但前番酒水的订单清补,苏记酒坊一定会来人,使团欲开边关互市,对酒有意向,要的也是真酒,鲁明心里再有什么主意,也是绝不敢和达哈乱说,却可以借机生机,如果苏记酒坊送来的酒里——有假酒呢?”
那好处不要太多。
其一,这门酒水生意,苏记酒坊就别想要了,双方建立不起信任,使团不会再下订单,只能找别人,找谁下订单呢?现场最有资历,生意做得最大,门路最广的人,还有谁?
其二,达哈那脾气,你算计他,能不能算计到是一回事,做没做出来也不要紧,但只要被他抓住了小辫子,他必要借机生事,对苏家态度大半不会只取消订单这么简单,还会落井下石,干点别的……这就是另一个机会了。
鲁明仍然可以复制以往,帮钟兴言‘猎艳’的肮脏操作,顺水推舟,把矛盾闹大,让苏家应对不了,然后卡着个非常紧要的关头,过去‘好心提点’,说别人势大,咱们惹不起,你们想平安度过这个坎是不是?其实也简单,把你家闺女送过来,甭管往哪送,送给谁,只要你们愿意,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么,这事,我帮你们平……
叶白汀对申姜送过来的调查卷宗记忆深刻,那里面说,鲁明用这种方法,祸祸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你说这件事,钟兴言知道么?”他眯了眼梢,“鲁明替他办事,为他猎美,他真的一无所知,不推波助澜?”
众人口供里,此人那夜的表现,可不太像。
仇疑青颌首:“他应该知道,不管是当晚态度,还是次日你我问供时他的回答,都可见一斑。”
那态度自然而流畅,对苏酒酒随便就能评头论足,就好像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一样。
“鲁明这么听话,钟兴言用的这么顺手,应该不会想杀了他?鲁明带酒进来,只是为了栽赃,可能并没有打算让谁喝,以此方式杀人?”
叶白汀皱眉:“这个局,到底是被谁利用了呢?”
为什么一定要鲁明死?他是一进场就注定要死的人,谁安排的?
仇疑青:“也不一定。”
叶白汀:“嗯?”
仇疑青声音略慢,意味深长:“我们现在知道鲁明吃里扒外,和毕正合有勾结,钟兴言就一点都不知道么?”
叶白汀凝眉沉吟。
是啊,钟兴言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曾被人调侃笑面狐狸,能做上礼部侍郎的人,真的就如表象这般,能力不怎么样,又贪财又好色?呃,贪财好色是真的,能力如何,怎么评价?
他爱财,名下生意无数,喜享受,该自己赚的银子被鲁明给了别人,他一点没察觉?真没察觉,就是真的蠢,真的无能,如果察觉了……杀人动机就有了。
“此事我会带着申姜查,莫要忧心。”仇疑青给小仵作盛了碗汤,“乖乖吃饭。”
叶白汀笑了,低头捧碗:“好。”
一顿饭吃完,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该说的说的差不多,之后要等更多的线索佐证,叶白汀看了看外面天色:“你接下来要去哪个方向?”
像要目送仇疑青离开。
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北镇抚司总是忙碌,案子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哪怕没有案子,指挥使也公务繁忙,很难有空闲许久的时候,总是披星而出,戴月而归,他们的相处,总是伴有这样的瞬间,总有一个人,目送另一个人背影离开,头也不回。
仇疑青心中一软,揉了下小仵作的头:“先送你回去。”
“不用,”叶白汀仰着脸看他,眼梢弯弯,笑的很乖,“我又不是不识得路,再说也不远,你早些办完你的事,才好休息啊。”
他越乖,仇疑青越离不开,倾身亲了亲他唇角:“听话。”
“可是……”
“你也说路不远了,不差这一会儿。”
“好吧。”
一路风声过耳,阳光正好,就是有些热。
既然人都回来了,不差这一会儿,叶白汀干脆拉了仇疑青进屋,让他饮了些井水浸过的酸梅汤,好歹凉快凉快,解解暑气,才放了人走。
指挥使安排缜密,申姜动作也快,到了晚间,新的消息卷宗陆续回来了。
叶白汀盘膝坐在小几前,认真整理查看。
因确定了鲁明和毕正合确有合作关系,锦衣卫带着人细查深挖,很快发现了蛛丝马迹——这二人确有暗中接触。只是他们很谨慎,每次见面都很小心,必在暗处,才不易查。
二人到底在谈什么事,有什么猫匿,没有人知道,他们秘会时不会带任何下人,旁边的人也不可能听到,锦衣卫现在同样没结果,但二人的密会时间地点遵循一定的规律,几个月前就开始,近来越来越频繁……
二人之间气氛也不是特别好,有他们去过的酒楼小二为证,虽听不到两位客人聊了什么,但两位曾经小吵过,似意见不和。
不过毕正合脾气不好,很多人都跟他吵过架,不只鲁明,申姜在送回来的消息卷宗里举例,比如杜康,就是苏记酒坊的那个小徒弟,也和毕正合吵过。
杜康看起来安静沉稳,到底也是少年,师父和师姐都不在的时候,脾气没那么好压住,他家的酒好,有时京城贵圈请宴,也会来下订单,半年前有一回,毕正合不知为什么,突然挑剔他家的酒,还骂了他家的人,杜康没绷住,两人吵得很凶,差点动了手……
叶白汀指尖在‘酒’和‘人’两个字上来回流连,若有所思。
杜康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不管那日问供表现,还是近来卷宗里查到的信息线索,他的成长环境,很难造就冲动的性格,因他师父已经很冲动了,不怎么喜欢解释,惹急了就爱打架,他最惯常做的,就是哄师父劝师父,消火平事。
师姐和师父脾气很像,虽不至于和人打架,但也很少解释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高兴了生闷气的时候多,和父亲面对时又倔强,杜康惯常做的事,还是哄,就像父女两个人之间的调和剂,因有他的存在,这个家才温馨平和了很多。
杜康是个很温润的人,连酿的酒都方正温柔,没太多棱角。
他突然发脾气,到底是因为酒,还是人?毕正合对苏家,难不成有什么目的?
这一点可能需要留意……
叶白汀分析着送过来的线索,分门别类整理好,将认为有必要的方向写在纸上,让人递给申姜和仇疑青,很晚才休息。
北镇抚司灯火通明,彻底不熄,所有人都又忙又累,休息都来不及。
叶白汀都忘了关注时间,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人了,直到这天早上,终于看到了申姜。他眼底青黑,肤色也不怎么好看,胡子拉茬,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昨天晚上回来的很晚。
或者昨天晚上根本没回来,是今天近黎明方归,短暂休息了一会儿。
“指挥使不在?”
“嗯,没见回来,”叶白汀递了碗豆浆给他,“若有要事汇报,恐怕还是得让人寻去传话。”
申姜一口干了豆浆,抹了抹嘴角:“倒也没那么紧要……行,我知道了。”
对方吃饭架式风卷残云,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叶白汀干脆拿了个油饼,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啃,让出桌子,方便他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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