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底下官员,百姓们都觉得很可疑,一下死了三个人,都和当年的事有关,那就是知道三皇子身世了?是被灭口的?
“察觉到这层关系,指挥使就觉得不对,带领锦衣卫上下往下深查,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先帝携后宫中人下江南之前,尤太贵妃就传出有孕,因屡次‘被惊动’,‘被陷害’,赐死了很多宫人,包括先帝的嫔妃;在江南行宫,尤太贵妃小产,事情闹得很大,当日伺候的众人,多数被先帝赐死,包括宫女和在场官夫人;自江南行宫归京后,宫中又有一批大清洗,范围之广,命殒人数之多,令人发指,甚至连平乐长公主,都因此事牵连,被先帝罚禁足寺庙,永世不可出。”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大家也能跟着他的思路拓展思考。在宫中伺候贵人是得小心仔细,做不好很容易被罚,可这一批一批的死人,在哪儿都不常见……尤太贵妃这胎,是不是有问题?不但有问题,还怕别人知道!
叶白汀:“查案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叫兰露的宫女,她是二十四年前,伺候在尤太贵妃身边的宫女,尤太贵妃在江南行宫的‘小产’,据说也是她直接造成——可有人对这个名字熟悉?”
“我……下官记得!”
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下官当年初出茅庐,还是个官场新人,对身边的事都很谨慎,时时不忘观他仔细,当年在江南为官,有幸进行宫协理过几次事务,见过这位宫女数次,也听不少人提到过同样的疑问……她小腹鼓起,似有孕,可她不但不藏不掖,明知别人在议论,还嚣张反讽,一点都不怕事情闹大,下官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她被先帝赐死,下官便慢慢忘了此事……”
众人表情微怔,不是怀孕的是尤太贵妃么,怎么成了宫女?难不成……真是狸猫换太子?
叶白汀则道:“这位大人说的不错,锦衣卫查到的事实也是如此,走访问供当年所有人,都说宫女兰露疑似有孕,就是有孕了,所有人口径一致,甚至连没怎么见过兰露的都信誓旦旦——遂我们去了兰家祖坟,查验了兰露的尸骨。”
“她的棺木里,的确有一具婴儿骸骨,但兰露本人,并未生育过。”
没,没生育过?那怎么棺材里多出来一个孩子?这孩子是谁的?没生育过,肚子为什么鼓,几乎被所有人看到了?
不对,兰露是宫女,未曾出嫁,就被先帝赐死,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锦衣卫去往兰家祖坟查验……兰家把女儿埋进自己家祖坟了?他们想什么呢,不怕被宫中贵人忌讳?
大家的反应和申姜当初一模一样,因这不合规矩,也不合常理,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不可能随便和另一个女人埋在一起,这事处处都透着蹊跷!
“我……下官好像也知道……”
还是刚刚举手的那个人,顶着众人目光,又道:“兰家好像并没有因兰露的死受到牵连,兰露当年被先帝发话当场杖毙,连尸体都不许人埋,后来口风又松了,不知怎的,兰家人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在其后的几年里,慢慢起势,有了出息,这才将女儿遗骨请回族中埋葬……”
申姜哼笑一声:“你道为何?自然是这宫女在某些人眼里,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此事细思极恐,又有另一个官员反应了过来:“莫非当年……尤太贵妃‘怀的这胎’很不容易,她需要一个挡箭牌,就推出了宫女兰露,让别人以为她要李代桃僵,实则宫女兰露并没有怀孕?”
叶白汀颌首:“大人睿智。然则这仍不是事件全部,尤太贵妃不仅准备了兰露,在前方故意张扬,为其吸引视线,还准备了另一个人,隐在背后——有人专门挡明枪,有人专门挡暗箭,尤太贵妃怀这一胎,不像有孕,倒像是上战场打仗了。”
“太贵妃似乎并不愿提及当年之事,指挥使和在下屡次询问,不得其果,”叶白汀转向太皇太后,拱手行礼,“敢问太皇太后可知晓,因何受尽皇宠,在先帝庇护之下,尤太贵妃仍如惊弓之鸟,做下这么多‘危机预案’,她到底在防备什么?”
太皇太后浅浅叹了口气:“想必……是哀家吧。”
现场一静。
“哦?”叶白汀并未惊讶,“这是为何?”
底下人都想叫少爷悠着点问了,为何,当然是因为宫斗啊!史书里,野史里,戏折子里,话本子里,这种事还少么?
太皇太后视线落在叶白汀身上,态度可比尤太贵妃诚恳多了:“宫中之人,难信彼此,宫妃尤甚。先帝虽非哀家亲子,也要称哀家一声母后,哀家不是尤氏的对手,她也没必要提防哀家,哀家只不过关心皇家子嗣,宫妃有孕是喜事,出于长辈关照,哀家也该时时问一问,给些赏赐,关照衣食住行,尤氏便觉哀家想害她……妇人有喜,脾性多变,只要皇家子嗣安全,哀家便是顶了这罪名又何妨?谁知终究和这孙儿没缘分,没保下来。”
这话说的相当好听了,只是出于关心目的,关照晚辈,但晚辈会错了意,以为她要下杀手,反应过度,才做了这么多事,准备了这么多招,作为长辈,她甚至愿意担污名,可惜还是没个好结果……
这话骗骗普通人也就算了,叶白汀是不信的,如果太皇太后真的什么都没做,尤太贵妃一个人,有必要做的那么绝,杀那么多人?
此间二人必是你来我往,有过交手的。
他又问:“尤太贵妃叶小产的孩子尸骨,太皇太后可知在何处?兰露棺木里么?”
太皇太后神色微敛,又叹了口气:“这哀家就不清楚了,你恐得问当事人。”
他方才分明已经说过‘抵暗箭’,太皇太后不可能听不懂,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想说。
倒也没关系,反正事实如何,他们都已经查出来了。
叶白汀看向佟氏:“你夫刑明达,和宫中女官尹梦秋有染,此事锦衣卫曾找你确认过。”
佟氏不敢说谎:“是。”
“此事发生在二十四年前。”
“是。”
“先帝归京之后,刑明达便和尹梦秋断了联系,转调通政使司,和尹梦秋偶尔会在宫中偶遇,但仅止如此,并未有更多往来。”
“是。”
“那日我登门拜访,曾问你此二人之间,可有珠胎暗结,你当时避而不答,今夜呢,可还是当时答案?”
佟氏还没答,底下人就懵了,不对,这是还有一个孩子?那就对不上数了啊,兰露没怀,尤太贵妃小产了,孩子在兰露棺材里,那要是这个女官也怀了,那孩子在哪?
“妾身……妾身……”
佟氏额角都是汗,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太大,她头都抬不起来。
叶白汀道:“二十四年前,尹梦秋和兰露一样,都是尤太贵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只不过和兰露不一样,尹梦秋非常低调,很少走到人前。那日我问你,你不想说,并非是想保护尹梦秋,你丈夫行为早已让你寒心,与你丈夫私通之人,你也不会有什么感情,你只是猜到了一些事情真相,认为说太多,会暴露自己‘知道秘密’的事实,会被卷进去,可是如此?”
“你觉得往事已矣,丈夫也死了,就这么默默的过去挺好,之后风平浪静,别人的事再同你没关系,尹梦秋……反正她也是要死的,恨都是浪费心力。”
佟氏震惊:“你……”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叶白汀让开一些角度,让她看到座前宇安帝:“天子在前,今日本案定是要问个水落石出的,锦衣卫没有万全证据把握,也不会挡着京城百姓的面问案,你可考虑清楚,要不要说。”
“妾身……妾身并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过亡夫手札,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
佟氏扑通一声跪下了,似压力太大,不大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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