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归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继续说。”
“经IA型苯丙酸诺龙受体检测证实,她患有进行性骨化性纤维发育不良,俗称FOP。”
简沉的嘴唇微微发颤,说出了他深埋心底的猜想:“或许她们每一个,都是病人。”
第11章 豌豆
你男朋友给你打包了一份饭!
这句话的出现,让简沉和霍无归都不由自主愣了片刻。
沉默在法医室蔓延。
“杜晓天!”下一秒,霍无归拿起手机,语气严肃,“让下面查一下海沧近期宗教、反社会相关的案件,网络发言也要!”
杜晓天在语音那头困意连天地打了个哈欠:“霍队,好端端的,怎么又要查这个了?”
“简沉刚刚验明,苗胜男以及另外两具尸体,均患有某种罕见病。”霍无归简单陈述了简沉的验尸结论,“我们有理由怀疑,凶手有反社会人格,或者存在某种宗教信仰。”
将活生生的人类视为垃圾,清除他们眼里患有绝症、消耗资源的患者。
这样的案例并不是没有出现过。
杜晓天略有为难道:“霍队,你也知道,现在大家都被分出去排查线索,而且别说海沧了,光咱北桥的键盘侠抓起来都能填满一条湄沧江。”
霍无归沉吟片刻,冷静地开口:“优先查找职业为医生的相关人员,尤其是私立医院医生。”
电话挂断,简沉略有疑惑地看着霍无归。
霍无归迅速察觉到了简沉的目光:“看我干嘛?”
“没事。”简沉垂下头,言简意赅地回避交流。
霍无归扫了眼面前略弓着背的身形,洞悉一切般挑起嘴角:“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我也不在乎,但想问什么就问。”
直到他慢条斯理地脱掉鞋套手套,打算出门,简沉都没有再开口。
“为什么是私立医院?”终于,在霍无归以为简沉不会再发问的时候,听见了他的声音。
如果是别人,简沉会毫不犹豫地问出这个问题。
唯独霍无归面前他做不到。
他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想,如果当初没有从公大退学,如果他和霍无归一样拥有光明璀璨的人生,他还需要向霍无归提问吗。
他本可以成为解答问题的那个人。
“时间和制度。”霍无归平铺直叙地展开,“如果不从医院的数据库搜索,哪怕作为常年面对命案的警察,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病我一个都没听过,而私立医院的工作人员管理宽松、时间充裕,更具作案可能。”
简沉盯着手里的片子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确实,以公立医院的忙碌程度,想诞生一个电视剧里那样的连环杀手,绝非易事,毕竟,杀人也不是个轻松活。
看久了X光片,他的眼睛又开始酸疼起来,下意识抬手揉了揉。
霍无归见无人应声,回头瞥了一眼,盯着简沉发青的眼底,淡淡道:“你在看什么?”
“你先走吧,我琢磨个事。”简沉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思考什么,以至于专注到忘了披上毕恭毕敬的伪装,差遣起霍无归来,“走的时候帮我把空调开高点,关个门,谢谢。”
时值盛夏,别说警局了,满大街都是光着膀子招摇过市的老爷们。
就连刑侦队里,稍微不体面些的也开始肆无忌惮,霍无归的白衬衣已经可以算是警队最后的门面。
但直到刚刚,霍无归将视线投在简沉身上才发觉,这人T恤外加了件长袖外套,又严严实实裹着白大褂,哪怕这样还依旧嘴唇泛白。
“跟我出去一趟。”霍无归从简沉手里抽走资料,反手将他拉出办公室,“没吃午饭,饿了。”
简沉愣了愣,神情微妙地看他:“霍队……您饿了,关我什么事。”
“……”霍无归思考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扯谎,“我吃饭喜欢有人陪。”
这人连说胡话都腰背挺直,眼神硬朗,一派正气。
简沉匪夷所思确认道:“霍队,您今年快三十了吧?”
不愧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吃饭还得有人作陪。
“喂,赵哥,店里还有位置吗,两个人。”霍无归对简沉的问题不置可否,拨了通电话,点开了免提。
“小霍啊?今天怎么要两个位置?相亲?”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兴奋,一口气道,“今早刚到一批秋刀,银皮那叫一个闪,新鲜的赤身也给你留,北海道的野生金枪别说哥不够意思。还有大极上和……”
简沉偏过头,眼神飘忽,吞了吞口水,嗫嚅道:“二十八岁正是要人陪吃饭的年纪,我愿意。”
“不是相亲,别那么麻烦,便饭而已,加两份盖饭,多放肉。”霍无归言简意赅,挂断前又追加了一句,“所有东西不要生食,煎透。”
电话那头仿佛被无语到了,半晌才接话:“不是相亲……那你是泡了个KTV公主?谁家好人来日料店吃全熟的!你暴殄天物!”
霍无归看了眼简沉依旧苍白如纸的脸。
不知是被法医室的冷气冻坏了,还是累着了,简沉站得越发松垮,让人一种随时要原地宕机的样子。
KTV公主如果是他这样,早就失业饿死了。
“不。”霍无归思考片刻,低声道,“是豌豆。”
冷了哆嗦,亮了晃眼,暗了抓瞎,碰着应激,吓着就吐,时不时还脸色发青,虚得不像个警察,倒像个医院里逃出来的。
不明所以的简沉权当霍无归依旧在点菜,挪动脚步悄悄去换了衣服。
半小时后,电话里的赵哥目瞪口呆地看着霍无归:“这就是你说的豌豆——”
霍无归打断他:“两顿没吃了,赶紧上菜!”
两盘金目鲷飞快送了上来,赵哥走前看了眼煎出两面金黄的鱼,忍不住咬牙切齿补了一句:“我真是活该花那钱空运活的。这鱼如果知道你要吃熟的,都恨不得死海里算了。”
霍无归对抱怨充耳不闻,朝简沉推了推盘子:“多吃鱼,补补眼睛。”
“谢谢霍队。”吃人嘴软,简沉难得如此老实,好奇道,“其实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怎么?”霍无归挑眉。
“如果凶手真的是针对绝症患者下手。”简沉偷瞄霍无归一眼,把他盘里的鱼也夹进自己盘里,“那他为什么要剁掉受害者的肢体呢?”
一盘煮熟的雪蟹很不合时宜地端了上来。
霍无归看着那几条被拦腰截断的蟹腿,下意识道:“清除病灶?”
“不对——”不等简沉说话,他已经自己反应过来,“如果是为了清除病灶,为什么苗胜男的肿瘤被留下了?”
“还有脚趾!”伴随雪蟹腿掰断的清脆声音,简沉若有所思,“他不可能不知道指关节的长度才是马凡最具代表性的性状!”
霍无归放下筷子,看着被简沉分尸的雪蟹,沉默了片刻。
简沉以为他是肩膀受了伤,十分善解人意地掰下一条腿,剥好刚要送进他盘子里却突然一顿:“你今天打了破伤风,不能吃海鲜。”
“等等——”霍无归看着那根蟹腿拔高了声音。
简沉被他吓得手一哆嗦,想起边上是这顿饭的金主,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也不吃?跟领导同甘共苦,义不容辞。”
“不用。”霍无归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根蟹腿上,“你有没有想过,掰下来的,才是需要的。”
就像这条雪蟹腿一样。
或许从最开始他们就理解错了方向。
将在厨余垃圾里被发现的是被丢弃的身体,而被吃掉的腿,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板前炉火正旺,釜饭的香气顺着神经攀援而上,面前刚架上炭火的石垣贝尚在蠕动,简沉和霍无归对视一眼。
许久后,霍无归沉声道:“整整一个月了,这条蟹腿可能早就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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