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沉尚在震惊中没有缓过来,慢吞吞道:“他说没说这是什么单位?”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相信我。”霍无归递给他一杯水,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医院,局里的事情魏国会分配给其他人。”
他甚至连钱的事情都不提,只说工作。
但那句相信背后到底有什么,不言而喻。
杯子被放在床头,霍无归的手微微发热,轻柔地替简沉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
简沉很清楚,他叫的不是面前的自己,而是跨越十七年的某个童年玩伴。
他明明是那样雷厉风行、八风不动的一个人,可带着薄茧的手指居然也会那样柔软地落下,灼热透过眉心,渗透进脑海。
“我会尽快养好伤回到工作岗位,霍队。”简沉静静望着他,目光如同一汪死水,“作为下属,我从没有一刻怀疑过你。”
邵烨说的那些话,他确实一向只当是迷惑自己的烟雾弹。
至于脑海里那些奇怪混乱的回忆,简沉也心知肚明,那不过是PTSD对记忆造成的干扰罢了,他的大脑在病症的影响下,随时可能欺骗自己。
但霍无归还是从那句霍队里,听出了极为克制和压抑的疏离,愣住了。
简沉悄悄打量他的神色,知道以霍无归的敏锐,必然能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暗示。
他叫自己小沉。
可自己叫他霍队。
“司机到了,我下去拿晚餐。”霍无归无声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表情恢复如常,背过身道,“别以为养伤就可以不工作,DNA结果和尸检报告都出来了,一会我让杨俭送来。”
又是正常的工作交流了。
霍无归拉开门,走廊里传来饭菜的香气,温暖的光线落在他身上,他肩背挺直,好像与这温情的时刻格格不入。
门关上了,简沉下意识追着那道随着门扇开合逐渐收束的光影。
可能是霍无归走了,屋子里又没了人气,简沉有些冷,缩进被窝里,眼窝有些酸涩,泛出极浅的水痕——
十七年,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他不仅失去了亲人、记忆和正常的生活,甚至还失去了健康。
“别怪我冷着你。”简沉喃喃道,“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若非昨晚,他害怕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再也没机会跟霍无归说些什么,否则绝不会一时冲动。
简沉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模糊地想,如果能永远留在进狄马山的那条路上也不错。
那间温暖的山间别墅。
重新买一辆被毁掉的越野摩托,下过雨的春天一起去林子里摘蘑菇,刮风的夏夜一起去鬼市吃烤串配啤酒,秋天去白天的大集买刚摘下的新鲜水果,冬天就窝在家里,看看老电影。
但那不过是朔夜星辰下织就的片刻梦境,这冷酷肃穆的现实世界中,霍无归该走向更好的人生。
“我也很喜欢你。”简沉闭上眼,雪白柔软的被子盖住半张脸,嘴唇在棉织物的遮掩下翕动。
他将没能宣之于口的后半句全数吞回腹内,侧过了身——我也喜欢你,但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够了
然而不过片刻的安静,床头就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不过一秒,门把手转动,霍无归箭步走到床前:“喂,杜晓天,什么事?”
那是他给工作电话设的铃声。
“你们昨晚发生冲突的谷底,发现一具女尸!和之前的菜市场碎尸鉴定为父女关系!”杜晓天在电话中急道。
作者有话说:
小霍听墙角不幸暴露。
明天日万!王局已经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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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投降
他快忍不住向霍无归俯首帖耳了。
电话挂断, 病房安静了下去。
简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霍队,你刚刚……没走?”
尴尬氛围中, 霍无归放下手机开口:“我刚走出去几步路,想起来没拿手机, 就回来了。”
说罢, 他定定看着简沉,目光柔和:“放心, 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霍无归微微俯身, 替简沉拉好了被子, 将他被遮盖住的口鼻露出, 又调整好床的高度,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细致入微,情绪上似乎毫无波澜。
简沉突然想起,他们见面的第一个晚上,自己也曾居高临下,对着霍无归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只不过那天, 霍无归说的是“不喜欢”。
自己真的听到了。
而今天, 他说的是“很喜欢”。
所以霍无归到底是听到了, 还是……没听到。
和简沉惯有的神情不同, 霍无归说这话的时候, 表情透出由内而外的诚挚,哪怕是翻遍微表情学和刑讯学教材,参考一切说谎的依据来看, 也找不出哪怕分毫破绽。
但简沉很清楚一件事, 如果霍无归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这句话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于是,简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被子重新遮住他的口鼻,他瓮声瓮气道:“没听到就好,杜晓天那边怎么说?”
别再聊这个话题,简沉心道。
“碎尸案死者的指关节因为指纹磨损,无法从指纹识别出身份,谷底的女尸也被烧毁,同样无法判断身份,只能根据年龄和父权指数判断,CPI超过10000,基本确定是父女关系。”霍无归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顺着简沉的发问回答他。
还好,还好霍无归没有继续聊下去。
简沉悬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心房,但不知为何,霍无归真的放弃这个话题的时候,猛烈跳动的心脏虽然恢复平静,却又好像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像是从嗓子眼急转直下,路过心房,却最终穿越横膈膜,一路裹挟着五脏六腑,不断坠落——
简沉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叫嚣着,继续,只要霍无归再说哪怕那么一句,只要他问一句,只要他眼神再温柔一些,他都会立刻举手投降,所有的伪装都会一败涂地。
他就快忍不住向霍无归俯首帖耳了。
“幸好保住了绿毛的命。”简沉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仓皇,再次往下缩了缩,连眼睛都被遮了大半,只露出来被睫毛盖住的一小部分,“这事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霍无归伸手拨开简沉的被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微笑道:“你再往下缩,脚都快钻出去了。”
简沉挪了几次,虽然每次都不过几公分,但积少成多,头已经从枕头上离开了。
被霍无归揭穿这种幼稚的行为,简沉索性侧过头,决定装鸵鸟。
“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霍无归好笑地看简沉表演,“先听哪个?”
“好的。”简沉毫不犹豫道。
霍无归将他重新安顿回枕头上,嘴角浮出笑意:“刚刚收到你的诊断书,只是失血过多和伤口破裂,一会就能办出院,来换几次药就好。”
昨晚那极为震撼的画面,连他看了都觉得简沉这只右手怕是要废了。
谁知道医生的诊断只是原本还没愈合的烧伤在流弹擦伤、反复抓握的双重压力下失血过多,虽然情况严重,但多亏简沉恐怖的自愈能力,活生生睡了一整天,醒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就是前前后后得受不少罪罢了——
光是紧紧攥住粗糙藤曼、抵抗重力导致的擦伤就已经嵌入肉里,划出几条皮肉翻起的血痕,更别提拽着一个活生生的青年男子带来的肌肉拉伤。
手臂肌肉和手指的损伤程度表明,拉着绿毛和藤蔓的每一秒,他都在忍受着普通人一秒都无法忍受的剧痛。
而他足足忍到了救援到来。
这需要的不仅是对简沉的体型来说近乎奇迹的力量,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意志力。
同时,为了防止瘢痕挛缩和增生、恢复神经损伤,之后的理疗和康复过程也需要反复伸展刚养好的皮肤,整个流程都极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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