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视线从如胶似漆的两人身上移开,看向灵堂上方两张黑白照。
不得不说,这么好看两张脸, 的确是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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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体验馆的最后一个环节,便是火化。
“谁先来?”心理医生看着两人。
苟玳躺到了焚烧炉的传送带上。
心理医生递了个求助器:“密闭空间内温度会比较高,如果有任何超过心理承受力的恐惧,可以按求助器。”
苟玳点点头, 没说话,看着一旁眼睛红红却脸带红晕的小梁总,坐直身子,在其唇边落下一吻。
心理医生终于忍不住了:“尸体请有尸体的直觉,没人会为诈尸的吻心动的。”
说着, 看向一旁的梁君澈。梁君澈眼睛闪亮, 眼神缱绻, 就像一只……渴望爱抚的幼犬。
心理医生:妈的,当我没说。
心理医生决定晚上就开始写新书——《被一对狗男男玩弄的一生》
传送带缓慢开启,将人传送进焚化炉。
苟玳按照场馆要求,双手交叠于胸前,闭上眼睛。
焚化炉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四周有3D火焰景象,温度也有所升高。
苟玳闭上眼。
许多不甚分明的记忆片段从脑海深处跳出,许多人影也一幕幕闪过。
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片混沌。
当苟玳感觉四周温度降低时,传送带已经到达一间四壁雪白的房间。白色地毯、白色桌椅、连墙上的挂画也没有内容,只有深浅不一的白。
或许,这就是人生生赤条条来去的写照?
来处是一片白,归处也是,唯有这一生遇见的人,走过的路,真的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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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梁君澈也从焚化炉的传送带来到房间。
苟玳早已等在传送带边上,拿着房间内一根长鹅毛,轻扫着梁君澈的脸颊。
梁君澈偷睁了一眼,看清画面后,又很享受地闭上眼。
苟玳看着嘴角含笑的梁君澈。
青年身上混杂着宝剑即将出鞘的锐利,又带着刚走出少年时的执拗稚气。在爱情里无知无畏又小心翼翼,百折不挠又如履薄冰。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败他表面的波澜不惊,卸下他好似无懈可击的伪装。
“看得这么认真,你是不是馋我的身子?”
梁君澈不知何时睁开眼,一脸戏谑地看着发呆的苟玳。
“呵。”苟玳轻笑一声,走出房间。
梁君澈在身后追:“别害羞啊学长,又不是不让你馋,我身子给你啊。”
迎面来接两人的心理医生:……
苟玳有些丢人地低着头,快步向体验馆大门走出。
梁君澈锲而不舍:“学长我错了,是我馋你身子,是我馋你好吧!”
苟玳的脚步愈加急速。
身后的心理医生:……
原本从“重生室”出来,还有和心理医生交谈十五分钟的环节,但是心理医生已经完全不想提醒两人了。
以往经历过“死亡体验”的顾客,哪个不是感悟满满,泪如泉涌,抒发着对人生,对生死的看法。
结果有人鬼门关走一遭,最终纠结的是馋不馋身子。
忍了一天的心理医生:妈的,死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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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亡体验馆回来的那夜,苟玳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很真实。
他坐了很久的飞机,又在出租上颠簸许久,回到了多年未归的老宅。
老宅还是记忆里年久失修的模样,院内毫无变化,仿佛岁月就停止在高三那年,他离开的夏天,没有沾染一点尘埃。
院内的大树依旧葱茏,茂密的树根甚至顶起了青石板地面。
一阵凉风吹过,堆积的树叶如树海般涌动,堆叠着层层愁绪。
老屋的木门忽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苟玳回头,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老人。
刹那间,几年的思念、悔恨、懊恼等情绪一拥而上,最终溢出心脏,渗入血液。
“小玳啊!”老人脸上的慈祥一如往昔。
苟玳的泪水没有止住的向外涌。
他已经察觉,他是置身在一场梦境中,因为他最后一次见外公时,老人家的腿脚早已不能站立。
外公从台阶上走下来,脚步很轻,像只猫。
天色忽然变黑,好像天神盖上了帷幕,偏还留下一缕天光,不似明月,却有皎洁。
外公似乎对周遭一切习以为然,扒拉了一下小院的烧烤炉,很快升起了一摊火。
“小玳呀,来,给你做烤茄子。”外公举着一个瓷盘。
苟玳坐到其身旁,接过瓷盘,看着卖相极好的茄子。
外公的厨艺一般,却会去小摊淘菜谱,钻研菜色,只为让苟玳能多吃上几口。
高二那年,外公的味觉已经很淡,经常会在菜里添加过量的盐,苟玳经常吃得龇牙咧嘴。
苟玳尝了一口手中的烤茄子,果然,很咸、很辣,是记忆里的味道。
“是不是不好吃?”外公关切问道。
苟玳流着泪,摇着头,一如当年:“没有,很好吃。”
外公将手探进口袋,颤颤巍巍地搜罗许久,摸出了一颗太妃糖。
“小玳,一定是想吃糖了对吗?”
“嗯。”
“那要乖乖吃完饭,才能吃糖哦。”
苟玳想起了被父母抛弃的下午,他站在老人身边,看着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两个老人怎么哄也束手无策。
到最后,他哭干了,哭累了,再也掉不下一滴眼泪,而老人正好搜罗出一袋太妃糖递给他。
从那时起,外公就以为他爱吃太妃糖。每次他在学校惹事,被老师喷得狗血淋头叫家长时,外公听完训斥,便会拉着他回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太妃糖。
“小玳,以后要听老师的话,才能吃糖哦。这颗是先预支给你的。”
那时候,阳光落在外公的脸上,像一朵朵金盏花,而外公的温柔,便是那滋润花朵的雨露。
“咦,小玳,你带朋友来了?”外公忽然转头道。
苟玳顺着外公视线望去,梁君澈不知何时站在小院中。
“过来坐。”外公热情地打招呼。
苟玳奇怪梁君澈为何会入梦,毕竟他不属于自己和外公时间线的存在。
外公笑着递过一颗烤茄子:“来,吃茄子,小玳最爱吃这个了。”
梁君澈双手接过,小心又恭敬。
外公:“你和小玳关系很好吧?”
梁君澈十分乖巧点头。
外公:“那就好啊,他身边总好像朋友很多,却又好像没有,你能来,我就安心了。”
外公开始和梁君澈说起苟玳小时候的趣事。
他并不是一个健谈的老人,平日和邻里街坊下棋散步,都十分寡言,唯有面对苟玳时,才会调动出十分的口才。
“小玳可优秀了,以前就算没去上课,也是年纪第一,中考还是市状元呢!”
“小玳很喜欢去城西那个文化社区,有我们这最大的图书馆,也有老年人活动中心,以前寒暑假他都带我去那!”
“小玳特别喜欢烤茄子,平时都只吃一碗米饭,有烤茄子能多吃一碗呢!”
……
那些记忆里的点点滴滴,是岁月里永不凋零的花,是唇齿里散不去的甜,是在人生里仗剑走天涯,回头时的一床暖被。
外公仿佛不知疲倦般,拉着梁君澈的手絮絮叨叨。
讲到后面,苟玳已经听不清外公在说什么,混沌模糊,像是外公离开前经常煮糊的红枣小米粥。
身前的炉火忽然熄灭。
外公的声音也停止了。
老人家看着烤炉内残留的青烟和星火,幽幽地叹气一声:“好像,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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