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环”的纹样大略成型后他换了更细的工具,开始勾勒上面的细节,拉法尔的确如他自己所承诺的那样,竭尽全力让落在V皮肤上的法术变得美观艺术。
这个过程中V紧抿着嘴唇,胸口起伏,目不转睛看着的却是拉法尔专注的脸。
他像个在黑暗中追逐那一点星光的旅人,趋光而视,盯着拉法尔的侧脸,将他不断颤动的浓密眼睫和垂在脸颊旁微微荡漾的发丝收在眼里,即使这张脸一点笑意都没有,V也在想象他嘴角勾起弧度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这不“正确”。
对构造体来说,人类不过是一张基因图谱和许多琐碎情报的结合体,不论他们的外表多傲人,才能多出众,在指挥官脑中也该是零部件一样的符号,他要安排他们达成目标,守护他们不停向前,这样一来等夙愿达成,他也会得到满足。
可是眼前这个不和谐的音符,却一再让他无法忍受。
为什么拉法尔能心安理得拿走他的理智,却没有半点回应。
冰凉的指尖此时移向V的衬衫纽扣,拉法尔想了想,还是抬起脸示意了一下:“上臂画不到了,你自己脱吧。”
V无言地将纽扣一颗一颗解开,贲张式的胸肌得以从勒紧的衬衫胸线中解放,结实而坚硬,随呼吸隆起。他把衬衫扔到一边,拉法尔目光也在那胸口和腹肌上停留了几秒钟,才开始继续右手臂的作画。
由于指挥官肌肉紧绷,摸起来像铁块,这反倒方便拉法尔,让他的绘制十分顺利。两侧臂环式的刻印都已经完成,笔尖轻柔的触摸脱离皮肤,拉法尔本来想接着把腿部一口气画完,可在接触到V的目光后,他改了主意,询问道:“你怕痒吗。”
“不太清楚。”V的声音十分低哑,轻轻抽了口气。他现在半裸着,精悍的胸腹肌肉微微起伏,因为拉法尔的问题觉出一丝不对来,“你还要把刻印画在哪里。”
“腹部,核心肌群。”拉法尔看着V的腹肌,在上面找到一些细微的痕迹,很像伤疤。
V听了,发出一声嗤笑:“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很遗憾,太迟了。”腹部的刻印是法术核心,拉法尔承认他故意没有一开始明说,否则V的抗拒一定更深。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那些伤疤上。
为什么V的制造者要在人造皮肤上刻画伤痕,需要这么逼真吗。
这让拉法尔产生一丝联想。
法拉契是凭空想象出V的形象制作了他吗,如果这具身躯和这份性格有一个参照,那么他是以什么为蓝本缔造了指挥官。
梦想中的孩子,还是最亲近的人。
后一种可能让拉法尔突然间感到烦躁不已,方才他还头头是道地想让神匠苏醒后给V弄个成双入对的陪伴,笃定指挥官对他的青睐是种异常,现在却好像已经忘了这回事,产生出另外的想法,这是攀比心和胜负欲带来的敌意。
——我为什么做不到。
纽特·法拉契创造了V,又因为构造体的奥秘牵涉过多,将它列为禁忌,不允许任何人模仿。可制造魔偶和组装分析机的学问是旧世界人类共同的财富,神匠能从中研究出构造体,拉法尔又何尝不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如果他能做到,那就既不需要去猜沟通神匠的密码,又能彻底把V脑区的异常搞清楚。
——然后,我会彻底治愈他,向所有人证明除了那个不负责任的“主人”,还有人能施以这种拯救。
那治好之后呢?
拉法尔盯着那些肌肉间的伤痕,轻轻抚过,试图用治愈术消弭它,但没有用。
他蹙起眉,转而寻找用刻印盖住它们的方式,开始描下第一笔。
如果说刚刚拉法尔在V手臂上涂涂抹抹的时候他还算招架得住,现在往腹肌上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落在指挥官腹部的触感不只是一个柔软的笔尖,还有拉法尔半个掌侧。作画的银发青年时不时还要将空余的那只手做固定和校准之用,他丝毫不觉得在别人裸露的皮肤上摸来摸去有什么问题,想必就算V现在全裸,身为医生的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拉法尔没有意识到,他在有意无意通过触摸掌控V每一次呼吸和那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敏感的皮肤并非画布,却被他当作画布、甚至琴键,他的指尖在伏动的肌肉间跳跃,和他稳稳拿着的画笔一样留下湿润水痕——这是构造体流下的薄汗,让这具肉体像涂了油般健美,令阴影布满每一道线条,油亮丰满。
V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在目光彻底放空之余抛弃注意力,不去管那双在他身上移动的手。那些他之前表露于外的克制在逐渐瓦解,如同被撕开了包装纸的物件,露出温和气息之下的形状。
为什么他总是如此轻易就在拉法尔面前束手就擒。
很快,拉法尔也感觉到自己手中这具躯体似乎正在发热,逐渐升高的温度令男人手臂上已经完成的刻印从不显山露水的淡金化为浓烈的鎏金之色,在V的自然肤色下与他的短发和眼眸形成对应,观赏性惊人,甚至可以被形容为性感。
它们仿佛勒在男人四肢的锁链,是结实肌肉上的游蛇,然而掌控钥匙的人却无知无觉。
拉法尔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禁欲的气息,他认认真真解释这种发热现象,声音没有起伏:“这是正常的。想从皮肤传感方面介入肌肉系统,只能升高体温。因为法术还没有完成,你现在才会发热,很快就会过去的。”
拉法尔手上摸到的汗水在增加,他抬眼去看V脸上产生的那抹不自然的红晕,接着说道:“平时绝不会影响你,我保证。”
指挥官声音低哑,讽刺道:“你觉得我想听你现在说这些吗。”
他扭开脸,以掩饰自己快要藏不住的神色。
如今,落在V身上的那双手成为唯一沁凉的东西,想让人不顾一切贴上去降温,可勾画刻印的画笔还在,拉法尔不会让V乱动。
他是在腹部作画的中段才发现指挥官的体温似乎有些过高了,甚至有些发烫。
这位专业严谨的施法者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法术的问题,因此他终于舍得抬起高贵的脑袋,确认从刚刚开始就连喘息都很绵长的V什么表情。
金发男人半垂视线,体温熏烤出的热气让他睫毛仿佛都沾了水汽而湿润起来,那点焦糖色的目光顺着它渗透而出,令这副瞪视拉法尔的表情变得杀伤力极低。
拉法尔好笑道:“你这样看起来像个想要安慰和奖励的小孩,指挥官,你从前的威严呢。”
“这是谁造成的?”V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此时他们的姿势被称为贴在一起也不为过,宽大的沙发只占一个角落,V一只手撑在腿边,另一只手向后抓在靠垫边缘摇摇欲坠——这还是因为刚刚拉法尔嫌他胳膊碍事让他抬起来的。
至于拉法尔,他为了找准位置,几乎窝在指挥官“怀里”,外套下摆皱成一团,让他意识到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硌着他不舒服。
拉法尔接着自己的理解思索下去,认为指挥官就是在索取一些奖励。
没有人曾这样对他,所以V需要心理平衡。
那么构造体会因为得到什么而感到欣喜?承认、理解、还有一直没从拉法尔这里得到的信任?
他于是说道:“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值得相信,V。所以以后别再用那种哀怨的目光看我了,显得我好像需要对你负责。”
金发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这不是他想听到的。
拉法尔没有管他,重新低下头,把腹部刻印的另外一半一笔一笔勾勒成型。
这些缠绕交错在一起的线条没有整体的象征意义,深入下腹,隐没在裤腰和皮带深处,拉法尔自知缺少艺术细胞,只能怎么好看怎么来。
可他不够专注,即使这影响不到他下笔,但思绪的浮动仍然让拉法尔陷入思考。
这名带领人类的指挥官会因为一些小事变得笨拙、计较,他有明确的喜怒,又懂克制和周旋,他的笑容非常真诚,怒火出自于责任,他身上有大部分人类都没有的人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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