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密码(14)

　　“这些小型龙种的遗骸，狩猎结束后能分给我一只吗。”拉法尔态度自然地问道。

　　星龙身上的虹光被人类命名为“光铱”，打扫战场上的尸骸和收集光铱是后勤部的工作，这些东西将纷纷变成人类得以继续在星海畅游的助力，只有一小部分会交给大学院下属的分析部门做研究，或是当教学模型。

　　拉法尔向指挥官索要的报酬，说的不是分给医疗部，而是给他自己。

　　“医疗部一直没有拿到样本的资格，活的死的都不行。”拉法尔这样说，就意味着他已经打过很多报告申请，“我想做研究除非能参与行动。”

　　这么一看拉法尔坚持不懈加入行动部的理由之一就是这个。

　　“你想研究它们什么。”V随口问道。

　　拉法尔没回答，只是说：“时间快到了。”

　　他双手插在外衣兜里，眉心舒展，十分礼貌地又问了一遍：“可以吗，指挥官？”

　　V沉吟片刻。

　　“可以。”

　　他的这句回应刚好与震颤射线击碎大块漂流岩的轰鸣重叠，只剩了个口型。阿刻罗号的远程攻击已经就位，这代表他们马上就能用肉眼捕捉到龙群。

　　拉法尔用鞋尖蹭去岩石上描刻术式的最后一笔。

　　震颤射线可谓开战的号角，瞬间，腾空而起的沙砾以拉法尔为圆心翻卷而起，遮蔽星光和天幕，金红的光在他伸出的手上汇聚，狂风吹起他银色的发辫，把外衣吹得烈烈作响。

　　他握住从岩石中“拔起”的光，在无数魔力因子向他涌现的当口露出冰冷又凶狠的笑容。

　　周遭回荡更为紧迫的压力，就连原本已经后退到安全距离的V也不得不再退了几步，用武器箱作为支撑抵挡这不太对劲的重力落差，暗金色目光仿佛穿过层叠沙障投向正在施法的年轻人。

　　他认出这个法术的名字，“骸爆”，但由于拉法尔将它做了一些自己风格的调整，骸爆没有成为深空中定点爆破的一朵云，而是成为拉法尔手上的一把“刀”。

　　这是将近数百码的光之刃——就算把整个阿刻罗号所有精于这种法术的法师找来，也不会想象到它能变成这种形态。骸爆不好控制，法术完成的一刹那就该考虑范围内寸草不生的后果，然而这股纯粹的能量如今在拉法尔手中任意延展，抛去粗犷外型变为温顺的利刃。

　　没有人比拉法尔更擅于操纵魔法这种神秘力量，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和他对法术独特的理解力缔造而出的结果，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他双手握着光的末端，如同古老岁月中执剑退敌的骑士，那副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终于发生一点变化，变成难以掩饰的愉悦。

　　“射线分割得太慢了。”

　　随着拉法尔这一声叹息，姿态狭长的金红光刃横扫星域，仿佛一线划分海天，形成夕阳海面似的斑驳虚影。从远处飞驰而来的龙群本来就在躲避射线的攻击，这回更是结结实实迎面撞上这看似丝薄的光刃，即使不用瞄准镜去看，拉法尔也能感受到切割它们的身躯像切开黄油那般轻易，就连这道光刃路径下扫过的巨岩也跟着粉碎殆尽。

　　拉法尔只挥了一刀，划过长空，战斗就已经结束。

　　星龙的死亡没有哀鸣，故而这场位于深空的无声陷落缺乏除了寂静之外的冲击力，唯一的观众，指挥官V将拉法尔手中熄灭的光掩藏在眼底，脸上透露着似笑非笑的欣赏之色，轻声道：“你这样，前方的探测器可能也一并交代在骸爆里。”

　　“不会。看来您对我的计算能力仍然有些误解。”

　　拉法尔纠正了指挥官，在法术造诣上他从不让人失望，无论它用于造就毁灭，还是治愈某些事物。

　　只是这二者对拉法尔而言依然有所区别。

　　从这个年轻美丽的青年那副溢于言表的愉快上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跟在阿刻罗号上咄咄逼人的冰冷相比，此时的他好像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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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铱（yi一声）此处取的是它的原意“彩虹”。

 

第9章 扇区A·第九章

　　骸爆在狩猎圈内点燃成串烧不尽的焰光，从远方看去有如灯火，这让拉法尔想到书中所写的夏日流萤。

　　也许对这片没有尽头的星海而言，看守星域之门的龙种就像萤火虫那般羸弱，更遑论想要冲破它们的渺小人类了吧。

　　可是人类为了生存和文明的存续，必定是要闯过这些壁垒获得自由的。

　　短暂却又畅快的战斗之后，那份肆意使用魔法的快乐就如退潮一样消失殆尽，划破星域的一刀免不了有些没切到的漏网之鱼，但拉法尔不打算乘胜追击，否则岂不是让指挥官手里的复合弩成了摆设。

　　龙群被分割后，剩下星龙还在跟银喉小队缠斗，魔法灵光在远处闪了又闪，十分激烈。拉法尔将他负责的部分快速解决使得V能分心指挥剩余的战场，那些指令和对话随着指挥官在不同波段间切换而显得前言不搭后语，其中还包括向阿刻罗以及后勤车的吩咐。

　　一心几用都能有条不紊的指挥官还要收拾没被骸爆切割到要害的星龙。

　　为了早些结束这段已经变得无趣的出勤，拉法尔的铁石心肠被感染了，他自告奋勇把自己这片战场打扫干净，得到V百忙之中的一句“辛苦。”

　　然后指挥官放下复合弩，继续跟终端中的无数频道搏斗去了。

　　周围已经没有危险，成为大闲人拉法尔冷不防思绪飘远，有些自讨没趣地想了些别的。

　　只要听从一个一直正确、永远能给人类带来胜利的声音，按部就班活下去就可以，这是阿刻罗号上的人类很少宣之于口的共识。

　　经验无法成为真理，可他们这些幸存者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旅程中也只能依靠摸索出的经验行事，改变的代价很重，而且无法重来。

　　第一次来到战场，狩猎星龙，拉法尔连依靠模拟战的经验都不需要就完成了任务，因为力量使然。

　　可是他却因此开始理解V不让他加入行动部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这个人从来不愿意收敛自己的锋芒。

　　星龙是无论体型、力量和速度都远高于其他生物，从来不会单打独斗的种族。人类想要战胜它需要紧密合作和周详计划，像拉法尔这种必须时刻占有绝对主导的性格，无论迁就别人还是让其他人跟上他的步调都是一场灾难。

　　整个阿刻罗号没有像他这样的怪胎，从学生时代直至现在，他都不像其他人表现得那样对指挥官言听计从。他如果能乖巧得像个假人，那一定是因为这件事顺应了他的想法，一旦意见相左，拉法尔不把人烧得体无完肤远离自己就不算完。

　　可是拉法尔不会在这里进行自我说服，放弃调离医疗部，而是理所应当地想着如果未来他成为前线作战部队的一员，指挥官就该围绕他来制定策略，这样一来无论保证战果还是减少伤亡，一定比现在面面俱到。

　　拉法尔这个人所有对外界的漠然和抵触，可能都变成了他内在膨胀的自信心。

　　“首席。”

　　来自指挥官的呼唤让拉法尔回神，V看出他没在听，所以指指终端转告他，“研究院的人看到探测器传回的影像，想问你在骸爆的演算式里改了什么，他们想写个专题。”

　　拉法尔答应得很利落：“可以，回去抄给他们。不过有的地方是即兴发挥，不知道还能不能写出完全一样的。”

　　一些小法术，点个火射个闪电箭这类魔法根本不需要演算式支持，复杂的法术则各有千秋。拉法尔的骸爆在发动后岩石上刻下的符文就消失了，但想复现同样的效果很容易，他想研究院的老头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十几台后勤车闪着黄蓝相间的光正从某个方向靠近，那片正在交战的星域也没了动静和火光，前方作战部队看来也圆满完成任务，这是个收工的标志。

　　拉法尔知道接下来他还有救治伤员的工作，于是把关上的外部脑重新点开，刚准备在里面问，就发现V的眉头皱了一下，同时看向他。

　　拉法尔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有两个人失踪了。”

　　“新人？”拉法尔稍作停顿，“是在对付皇后级缩小包围圈的时候被尾巴撩伤的那两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