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尔却投来不理解的目光:“你今天要跟我一起睡床,现在看和一会儿看都一样。”
刚好这时航行的阿刻罗号经过一片满是碎石的区域,舷窗被石块轻轻敲打,好像雨声。V看了看那张能躺下一个半人的沙发,又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倒不是真的对里面感兴趣,反正以起居室的陈设,他已经能想到首席的卧室长什么样了。
可是为什么要一起睡床,难道不应该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吗。
指挥官对拉法尔的看管不曾提出任何异议,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道:“我可以睡沙发。”
“我对你想睡哪儿不感兴趣,但我不会为了监视你克扣自己的睡眠时间以及质量。”如果趁着他睡着,V偷偷溜走出去大杀四方,拉法尔还不如不把人带回来。
站在地毯上的金发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安排有个明显的关窍,那就是拉法尔非常自信,把危险分子锁在身边不会危及他自己的人身安全。
最终V只能再一次无言妥协,他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去鱼缸边逗了逗鱼,冲拉法尔抬起手里的终端:“我一会儿可能要开个会。”
已经往躺椅靠拢的银发美人伸手一指厨房的小吧台,让他到那边去不要打扰他。
V叹着气坐到吧椅上,不多时那边就传来许多人的汇报声,间或伴随指挥官言简意赅的点评,也许他也不想让人听出来自己正在哪里吧。
即使阿刻罗号上没有媒体公关这种机构,顶头上司往下属家里钻这种行为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第一次伤人事件虽说人尽皆知,但人们还是理解居多,现在拉法尔愿意保守指挥官再次出错的秘密,V应该感到庆幸。
可值得在意的是,拉法尔这次却反倒不再提调职的事,以此作为“要挟”了。
他们就像不情愿凑在一起的室友,彼此相安无事各干各的。
拉法尔这边,他看上去只是在喝饮料看闲书,但手上其实没闲着,不动声色地点开外脑终端的一个端口。它的位置很不起眼,只有一个蛇绕魔眼法杖的图标。
可是按向它的那一刻,拉法尔屏住了呼吸。
他说过准备破开V被重重封锁的脑区,在外力不可为的情况下,他打算试试直接去找V的“制造者”。
那个人的名字是纽特·法拉契,指挥官的使用说明书《法拉契协律》就是以他的姓氏命名。他曾是率领阿刻罗号众人前往深空的领袖,也就是说他们这些流浪者在六十多年前还是被同为人类的这个男人引领的。
直到法拉契造出V,赋予他使命和权限,他自己便进了休眠舱,准备等待人类真正降落在新家园后再苏醒。
从那以后,除非遇见关乎阿刻罗号生死存亡的事态,没人会去惊动这位曾经故土上最伟大的研究者。而由他一手制造的构造体也的确没有让任何人失望,阿刻罗号安然无恙地战胜了所有险阻,数十年间这个端口从未有人开启,打扰法拉契深眠中的美梦。
那是个天才中的天才,不仅造出前所未有的似人构造体,还从星龙身上的光铱中发现人类在深空存活的可能,创造了治愈魔法。神之工匠——在那个已经毁灭的世界,“神匠”这个称号是被授予给拥有至高造诣的学者,纽特·法拉契便是其中之一。
那遥远的过去跟拉法尔毫不相干,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把法拉契从睡梦中唤醒,否则V的失控很可能愈演愈烈。
然而,当戳向那个意义不明的图标时,拉法尔那一丝萦绕心底的挫败不是假象,他可从来没有自己解决不了需要寻求他人帮助的时候,即使那个人是供人瞻仰的神匠。
哦,被指挥官一再驳回调职申请不算,那是寻求他人帮助都解决不了的。
结果,拉法尔的焦躁和郁郁只维持了三秒钟,终端屏幕上闪出的画面就把他搞得一愣。
【请输入密码:】
密码?
他那双红眼睛不可抑制地眨了眨,可这个输入框没有消去,非常直白地戳在那里,阻止他进行下一步。
——这是什么密码。
拉法尔摊开手,书架上一本薄薄的册子、《阿刻罗通讯密码大全》就飞到他手中,被他哗哗翻响。这响动招来小吧台那边V的注意,不过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重新做自己的事去了。
拉法尔从没听说过,也没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联系进入深眠的法拉契需要密码,不过这毕竟是所有人都没干过的事,换种角度想,戳下这个按钮发生什么都算正常。
可是他至少认为比起密码框,这里更该有个写申请的地方,让人言明想唤醒神匠的原因。
拉法尔用几分钟时间翻遍密码大全,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于是只好采取依次尝试的方法,在里面输入了舰船通用通讯密码。
“密码错误,请86400秒后再试。”
“……”
这句语调平板的合成音来自于分析机萨耶罗,它非常突兀地在房间内响了起来,竟然是句语音而不是文字显示。
86400秒,一天整。输错密码竟然还有等待时间。
拉法尔眉头蹙起,眉眼间有些阴霾,他合理怀疑这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法拉契才设置的流程。
所以生死存亡之际神匠会从天而降解决困难只是个传说对吧。
“你在联系法拉契?”属于V的声音蓦然传来,他那边刚好结束了会议,把终端一关,坐回沙发上。
拉法尔也把终端摘下,在哼笑中明知故问道:“你知道密码的事吗。”
“我在你之前就想联系他,所以也见过这个密码框。”V没有隐瞒,出问题找自己的制造者很正常。
“你也不清楚密码是什么?”
“我之前连有密码这件事都不知情,应该是法拉契自己设置的。”对亲手造出自己的人,V似乎并没有多么尊敬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有些轻微的笑意浮现在外,“他从前就很怕麻烦,可能这个密码就是不想被吵醒才设置的。”
“不是你故意设置的?为了不让人去找他。”拉法尔轻飘飘的话音提出合理猜测,直白到精通人情世故的构造体也默了好半天。
而且V发现自己确实证明不了他没动手脚,他对舰船各项主要功能的设置需要经过航海部和舰桥,但改一个通讯端口这种小事却用不着知会别人,甚至修改日志都是隐藏的,工程部完全查不到。
在六十多年的指挥官生涯中,V从来都没有这么迫切地想摆脱嫌疑,这导致他聪明的脑子都有些跟不上趟,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把自己的终端放在茶几上,意思很明确:你自己来检查。
拉法尔却没上手,他的目光既没有逼视沙发上的男人,连稍微深究一下这行为中的漏洞都懒得,那双宝石般的红眸闪烁着狡黠的光,声音很轻地道:“姑且相信你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把戏。”
然后这个银发青年就不理任何人,重新倒在躺椅上看他的书了。
“……”
V收回视线,仿佛突然对起居室茶几上的金属线条有了十足的兴趣,垂眸盯看它,也没再说一句话。
他是否在反思如果能早点把拉法尔调任到他喜欢的岗位上,就不会落到这个软硬不吃的怪胎手里?
时间就此来到晚上九点半,如同身体里有一台精准无比的生物钟,拉法尔啪的一声把书一合,从躺椅上仰坐起来,道了句:“该睡觉了。”
“你每天这么早睡?”沙发上的指挥官刚把后勤部对这次狩猎作战的简要汇报批完,把那些虚拟的纸张成堆扫到终端的已处理文件箱里,抬起脸。
“因为今天招待了你,否则我这个时间应该在研究室做课题。”
拉法尔往卧室走去,地毯覆盖的面积只到装饰墙前,赤脚站在地上有些冷,这让他以更快速度向下一张地毯靠近,孰不知背后一双眼睛也在看他有些纤细的脚踝。
淡水资源紧缺的前提下,洗澡是不可能的奢侈活动,好在清洁术能完全解决问题。一进卧室,拉法尔在解下领带之余也给指挥官安排了放衣服的地方,然后毫不避讳地开始脱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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