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9)
青年没有应声,光头大汉继续叫嚣“怎么,你不敢吗?孬种!”
“少爷,我去教训那个家伙”
青年还是没有出声,而是转身对那个少年说“你若赢了,我就放了你”说着抽出随身的佩刀塞给了他。
“真的?”那少年抬起头,目光一瞬间充满希望,青年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人群向外扩散,将中间让了出来,少年走到空地中央,光头那边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右手持刀,脸上右眼眼角有一处刀疤。秦宇一看握刀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必定久经征战,这个多贺部的王子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少爷,他们欺负人,我去收拾他”
青年拽住巴图,面色严肃的说“奴隶命不值钱,草原上每天都有奴隶决斗死去,难道你都要管吗?这是草原的规则,是他的命,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巴图还想分辦,但看青年冷着脸不再出声,他也乖乖的没有出声。
决斗是没有悬念的,尽管少年人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改变不了命运。
太阳已经西斜,秦宇看着少年摇摇晃晃站起,大喊一声像是为自己鼓气,视死如归冲向汉子。当啷一声,兵器击鸣声戛然而止,鲜血洒向天空,少年胸口插着刀仰面躺在地上,嘴角冒血,双眼直直的看着天空。
秦宇看着倒在地上的瘦弱少年,他还紧紧地攥着那把刀,那把他以为能改变命运的刀,秦宇抬头,天边残阳如血,映的西边云霞也是血红一片。
营地
胡地的夜晚很美,一望无际的旷野,让整个天空看起来是椭圆的一片,秦宇躺在毡毯上看着头顶满天繁星,此刻的胡地又显出格外的平静,没有了白日的波涛汹然,血腥残酷。
秦宇有些睡不着,女子和少年死去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挥之不,更让他不能平静的是那个青年离去时说的话。
“巴图,救一个人改变不了草原,我们要救整个胡人”
那是一种见惯残忍,却有心怀悲悯的口气,秦宇可以确定这个胡人贵族不会平凡,而这样不平凡的胡人,在这片大地又有多少。
胡地环境恶劣,民风彪悍,人命如草,这次饥荒已经将胡人逼迫到疯狂,那么胡人望着繁花似锦,良田千里的大雍会怎样,他们在那样不平凡的人带领下,会产生多大破坏。
江南吴王蠢蠢欲动,朝中秦正余党未绝,陛下疲于周旋。北境军近二十余万,各郡用来提防藩镇的守军,就已经将大雍的军费花费过半,再加上赈灾,拨款,俸禄等多项下来,朝廷虽说不至于艰难,却也乏于腾挪。
长期维持北境军,对大雍并没有益处,南疆有明月,北有胡人,一旦国内不稳,大雍面对着北胡和明月的夹击,随时有灭国之危。
不行,不能如此下去,他坐了起来,看着远处天空的繁星,觉得需要想一个法子解决才好。
☆、结盟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秦宇就把王蒙叫醒,低声嘱咐一番后,王蒙就骑马出城而去,约莫到傍晚日头西斜的时候才回来。
“怎么样都办妥了吗?”
“全都按王爷的吩咐准备好了”
“嗯,早些歇息吧,明早我们出发”
翌日,秦宇为了不惊动当地的胡人,他和王蒙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他们已经距离木托城二十多里了。
呼延城在木托城更东北方,是距离大雍最近的胡人王城,也是目前胡人最大最繁华的城镇,所有大雍和北胡之间的商货,包括外胡的交易都经由此处。
掌管着呼延城的是呼延部,相传是八百年前是胡人的皇族后来没落了,今天虽然已经无法辨别传说的真伪,但是呼延部确实是胡人数一数二的大部族了,与大雍交战最多的就是呼延部。
秦宇想以大雍使者身份,说动呼延部与大雍互通商贸,暂息兵戈,一来缓解北境常年屯驻大军与北胡对峙的局面,二来他希望呼延部与大雍结盟,能够分裂胡人内部,给大雍以平定国内和对付明月的时间。
日落时分,终于到达了呼延城,秦宇看着前方的城池比木托城要雄伟多了,城墙坚实墙头驻有军队,城门宽大街道平整宽阔,单就城池来说已是一座坚城。
缓缓入城,秦宇随意的看着城内的建筑商铺,虽然天要黑了,但依旧有不少商铺、酒馆开门,街上行人也不少,虽说不能与京城相比,但是与蓟城相较也不承多让。
王蒙找了一间普通的客栈投宿,第二日天刚刚放亮,秦宇就按着胡人的指引来到了驿馆门前。
远远瞧去,两名胡人士兵把守着大门“请问外来使节可是在此处下榻登记吗?”侍卫下马询问。
胡人士兵看了看秦宇,又看了看王蒙一行人,回答说“没错,你们是哪一部族的?”
“我们是大雍使者”话音刚落,就见守卫士兵脸色立变,大声呵斥“汉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呼延城”说着就要拔刀。
王蒙见事情不好急忙要上前保护秦宇,就在此时驿馆的门口走出一个身材中等,官员模样的人。
“什么事!”
两名守卫看见此人立刻松开握刀的手,右手扶胸行礼,那人越过士兵走到秦宇面前“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大雍使者,前来拜见呼延大王”说着转身指着王蒙说“这位是我们的正使王蒙大人”
“大雍使者?”官员皱眉看了看王蒙,面露不屑说“哼!大雍与胡人需要的是刀剑,不是使者,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免得刀剑相向”
王蒙一手扶刀挺胸说“听闻呼延部为胡人大部,如今使节前来拜访,大人竟然不上报大王就将我们打发走,果真有大部风范啊!文侍卫我们走!晋王殿下一定不愿意听见这个消息”说着做势要走。
“慢着”那官员听见晋王的名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就让你们先住下吧,等回禀大王再赶你们离开也不迟”
“有劳大人了”王蒙回礼。
那人不屑于回答,只是吩咐守卫带他们进去休息,不要让他们随意走动。
金术珠骑马向王宫赶去,大雍和胡人交战百年从未派过使者,如今这使者的来意是什么?他不喜欢汉人,本想将他们都打发走,可是那个使节提到镇守北境的晋王,让他小心了一分。
而且呼延大王是个大权独揽的人,最忌讳他们不上报就自作决定,如今两位王子争斗正盛,他可不能给别人留下借口。
“大人到了”
金术珠下马,跟随这侍卫一直来到大殿,呼延的王宫颇为壮观,到处雕画着奔驰的骏马和杀敌的骑士,整个王宫显示出一种北胡所特有的狂野和豪迈。
大殿内,四面墙上挂着精美的挂毯和绘画,地下燃着四个大火盆,呼延王坐在白虎皮铺就的王座上,正和一些贵族议事。
“大王”金术珠站到殿中行礼。
“什么事?”呼延王看向他。
“来了几个汉人说是大雍的使者,求见大王”金术珠单膝跪地说。
话音刚落,殿内一阵惊讶和议论,言语间都痛斥汉人,胡汉百年征战从未有交往,如今大雍派使者前来,胡人奇怪之余更加防备。
呼延大王咳嗽了一声,周围的议论之声马上停止“汉人?什么时候来的?要见我做什么?”
“他们刚刚到,属下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为首的那个使臣说是晋王的人,属下不敢做主,安顿好后就立刻来见大王,还请大王吩咐”金术珠一五一十的说。
呼延王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低着头思考这件事。
右首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站了起来“大王,我们与大雍打了那么多仗,汉人狡诈,他们来到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大王还是不见为好”
“大王,汉人虽然狡诈但这里是呼延城”左首中年人也站起来,斜眼不屑的憨憨之前的汉子“况且人家已经来了,不见似乎是我们怕了人家似的”
汉子旁边,一名高大的青年起身,扶胸行礼说“父王,我们不是怕了汉人,只是如此狡诈之徒,何劳父王见他”。
“哈哈大哥好借口啊”左边青年揶揄的说。
呼延王看着他们两人,一时没有出声,呼延靳和呼延都,一直互相争斗,他早已习以为常,胡人规矩强者生存,关键是自己的态度,所以他不表态。
可今日不好决断了,呼延王不想让别人误会自己倾向哪个儿子,思索间,他瞧见站在殿内一角的呼延泰,心生一计,张口问“小四,你觉得父亲应该见使者吗?”
呼延泰听见问他,站到大殿中间,右手扶胸说“父王,汉人狡诈与否暂且不提,大雍使者有什么目的我们还不知道,父王不如见他们一面,看看他们说什么再做决定,呼延部的英雄自然是不会怕汉人的,但是我堂堂呼延部,不能让汉人觉得我们胸襟狭小。”
“嗯,小四说的好”呼延王笑了笑。
“谢父王夸奖”呼延泰退回刚才站的地方,垂手而立,表情一如既往。如果秦宇看见他的一定会惊讶,这个呼延泰正是他在木托城集市看见的青年。
呼延王站起身,看着金术珠说“告诉大雍使者,明日我会见他,听听他们的目的”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大殿。
驿馆
秦宇坐在桌边,正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块的喝着。
“王爷,胡人与我们征战多年怎么会轻易和解,而且我们深入敌营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王蒙看他的样子,皱着眉头低声说。
上次祁山的事,每每想起都让他后怕,现在比祁山还要危险,如果胡人想要杀了他们,他们是十死无生。
“这什么茶!”秦宇眉头微皱,胡茶味道奇怪,他一时喝不惯,将那个味道散了不少才回王蒙“你也知道我们多年交战,怎么可能我们来了,他们就顺顺利利的见我们,再耐心等等”
“那也不行,这里还是太危险了,况且王爷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我看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王蒙做贼似的在窗口向外望望。
“来都来了,难道什么都没做就走吗?”秦宇将他按回座位上,继续说“本王的身份,你不说谁知道,若是现在走,反倒让人怀疑是间谍,那才是杀身之祸”
“可是”
“你放心!此行即便无功,本王也能安然返回宣城”
王蒙还要辩解,秦宇忽然示意他不要出声,紧接着走廊楼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又一会儿敲门声响起,王蒙赶紧正襟危坐,秦宇起身去开门。
“馆长大人,有什么事吗?”秦宇问
“文侍卫,使节大人呢?”金术珠用汉语询问,常年与大雍交战,呼延许多将领贵族都会汉文,一些士兵也会些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