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120)
范氏抵抗晋王,和与晋王争权是两回事,前者只是势力大小,后者却是生死相关。
“不知道,只是真是如此的话,安氏万不能再同范相站在一起,那可是··”谋逆!
安子默没有说出口,不过意思不言而明,大雍姓秦,这晋国翻出天也得姓秦,范相要真有二心,安氏绝不能同流合污,京城孔家的血案可是历历在目,安氏冒不起险!
“那接下来该如何?”
“晋王现在是头炸毛的狮子,谁上前都免不了被咬伤,拜州是先不能回了,且先看看这次事的结果吧!我不闻不问不理便是”
安子期见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笑问“那大哥急忙叫我回来干嘛?”
安子默瞪了他一眼,有些训斥的说“昨日刚刚告诫你,今日你就忘了,晋王夜宿青楼被老臣诟病,如此多事之秋,你还在外面晃荡,不怕惹祸上身!”
“大哥,我是因为与人相约才去书馆”
“与什么人相约,约在府内不好吗?”
“就是昨日说的那个人”
昨日?安子默想了一下,生气的说“一个不长进的富家子弟,你那么上心干什么,看来真是放任你久了···”
安子期闭口不再说话,直到大哥训斥完了,才松了一口气逃了出来。这伯牙兄真不靠谱,答应的干脆,却根本不赴约。
刘府
王蒙上前轻叩门扉,对开门的老者说“在下王蒙,前来拜会刘国傅”
“武卫将军”老者顿了一下,赶紧说“请进”
秦宇跟在王蒙身后,打量着国傅大人的府邸,门口两匹石马,黑色的大门,府内摆设也简单肃正,虽然不太喜欢刘元思,但他很佩服这些老臣的清淡。
刘国傅带着管家从回廊走来,王蒙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晋王,他没有看见,上前见礼。
“王将军来拜,不知可是有事?”
国傅大人语气不太友好,王蒙身为晋王心腹,这个时候来府上,目的不言而喻。
“刘老”秦宇走出冲刘元思说“是本王来看看国傅”
“王爷”刘元思愣了片刻,随即恢复颜色,恭敬的施礼说“微臣参见王爷”
“在你家里别如此多礼了,坐吧!”秦宇使了个眼色,让王蒙扶刘元思坐下了。
刘国傅坐下,侍者奉茶下去,他想了一会儿,转身看着晋王说“王爷‘再次外出’,特意来臣的府上,可是有旨意给微臣”
老臣不但作风硬气,这言语也犀利啊!秦宇笑笑,颇为谦逊的说“是来请刘老帮忙的”
“王爷修德正行,诚心悔过,晋国自然海晏河清,何须老臣帮忙”刘元思半低着头,神色一变不变。
“没错,修德正行”秦宇点点头,看向他说“本王少年加封,到如今整十载,太妃早丧,本王一直无人提点,举止多有不妥,以至今日天下滔滔”
晋王语气诚恳,刘元思怔了一下,也略微有些缓和的说“晋国天下首藩,一言一行不能不慎重,否则百姓受苦,世人也会非议王爷”
“国傅”秦宇站起来看着他,郑重的说“遍数晋国贤良,唯有您德高望重,风骨正派,所以本王想奉刘老为师,教导本王”
晋王整理袍袖,以子侄礼冲刘元思一拜,刘国傅一下子站起来避开。
“王爷不可”刘元思赶紧说“王爷天皇贵胄,微臣不敢逾越”
“本王诚心受教,难道国傅不信本王诚意?”
刘元思后退一步,深施礼说“尊卑有序,太后尚在,何人敢越俎代庖,天下贤良,德出微臣者众多,微臣不敢居长”
“何为尊卑?”秦宇看向刘元思,国傅大人没有说话,他笑了一下继续说“贤德者为尊,国傅大人才德胜过本王,便可以教导本王”
刘元思沉默一会儿,撩起袍子,郑重的跪倒叩首“微臣不敢”
“唉··国傅请起”秦宇搀起他,惋惜的说“想来本王不德,令你寒心,无妨,本王回宫了,国傅留步吧”
“恭送王爷”
秦宇微微颔首,看着恭敬施礼的刘元思,犹豫一下又说“匡君辅政,是为忠,国傅那日之言,振聋发聩,晋国积弊,本王不才为晋王,纵国傅不欲教导本王,也望念在晋国社稷黎民,全君臣之义”
刘元思有自己的风骨,尽管秦宇有些不喜,但也不想杀了他,况且范氏等世族擅权,这个时候若是刘元思一派与自己为难,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王爷留步”刘元思忽然追了出来,神色比任何时候都郑重“王爷言晋国积弊,可是决心革除”
“弊政必除!”秦宇掷地有声的说。
“微臣誓死效忠”刘元思再次跪倒,比任何一次都诚恳郑重。
刘元思是清流老臣,他和范文田不同,他不涉及朝廷争斗,但他心怀社稷,所以晋王之前言语恳切,可刘元思不想掺和,但晋王言革除弊政,刘元思愿意尽忠而死。
“老师快快请起”
乐兴殿
“王爷,这是相府送来的公文”赵志平送到晋王案前。
晋国正式的官职,需要经相府同意,即便是晋王也没有权利直接册封,否则一道未经相府的旨意,怎么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赵志平只是晋王身边的一个幕僚,帮着做些文书事情。
“有什么特别的事吗?”秦宇看着这摞高高的的公文皱眉。
“东阳和丰江的安置,还有一些大臣之间的弹劾,没什么特别的,倒是对王爷的批评范相还是原封不动的转乘上来了”
“呵,那能怎么办,本王有错在先,如今也只能听着,公文放那吧,晚些本王再看,想来范相都给本王写好主意了,也犯不上本王去操心”
虽说刘国傅的归心,让晋王殿下免了下诏罪己,可是接连失职失德,晋王殿下彻底没了发言权,变成了乐兴殿批红盖印的摆设,可是因为之前的劝谏,又不能真的安心待在后园享乐,秦宇被困在乐兴殿,越来越沮丧。
风从窗口吹进来,桌上的宣纸哗哗的响着,秦宇从惯常的发呆中回神,又抽出一封公文。
要不还是算了,本王也清静清静,争什么权!
“嗯?”秦宇眉毛微抬,指尖顺着公文一字字的查看。
臣安穆顿首:御史方振,亡故,请旨范庆接替。
方振?秦宇疑惑了一下,在桌上又翻翻,拿出一份极厚的公文,看看日期。这方振几日前还上书指责自己呢,怎么突然就死了!
“小福子”秦宇看看后面,没有相府批文,眉头沉下“传御史丞”
安穆很快就来,站到殿中施礼“参见王爷”
“方振亡故,怎么亡故的?”秦宇捏着公文问。
“因公殉职”安穆神色有些不自然。
微微皱眉,秦宇看他明显紧张的样子,接着问“因什么公事殉职,为何本王不知?”
“这··”安穆一时语塞,一向不问政事的晋王,怎么今日突然关心了。
秦宇挑挑眉,看看手下的公文,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那破开的一角。
“说!”
晋王怒喝一声,安穆赶紧跪下“回王爷,方振出使昌宁郡遇害,彭城令回复说是遭遇山贼,具体微臣··不知”
“不知?你手下御史丧命,你居然不闻不问,换个人顶上来,你当本王是傻子吗?如此愚弄!”
“微臣不敢”
不敢··秦宇心底冷笑,若不是今日他多问了一句,此事就算过去了,毕竟晋王就是个摆设嘛!
“方振去昌宁郡干什么?”
“之前昌宁郡守和彭城令相互弹劾,王爷让派个御史去查看,方振正是奉命前往”
“呵呵··安穆如此蹊跷的事,你竟然装聋作哑,想造反吗?”秦宇冷声问。
“王爷”安穆犹豫一下,还是说“是范相国说已经照会府尉,自有公断,让微臣先着人替补方振一职”
“御史直接向王宫奏事,你去找范相干什么?”
晋王站到他面前,语气无比阴寒,安穆往后缩了一下,小声说“是范相找的微臣”
呵呵呵···
秦宇眼角跳跳,碰碰安穆说“这么说,范相比本王,甚至是比你,要先知道方振遇害,所以安穆··”
安穆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晋王。
“本王要你有何用!”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安穆忙不迭的叩首说“请王爷让微臣将功补过”
“本王会在朝政殿询问此事”秦宇瞥了他一眼,坐回去说“安穆,再坏了本王的事,你就可以死了”
“微臣不敢”
御史丞领命哆哆嗦嗦的下去了,秦宇坐在榻上,让人把赵志平叫来,他和赵志平商量了一下午,才让赵志平去传旨,明日朝会。
“王爷”小福子送走赵志平,瞥着晋王有些欣喜的颜色问“可要回德寿殿休息”
“呵呵,今日有好事”秦宇一下站起来,大步向殿外走去说“叫墨儿给本王唱一曲”
☆、昌宁侵田
朝政殿
众臣低着头,没有如往日一般滔滔不绝的讨论,五日还未到,晋王忽然下旨要朝会,所有人都明白晋王有事情要说。
“各位爱卿,方振死了”秦宇看向沉默一片的大臣说“有人知道方振是谁吗?”
大殿仍是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都不认识?那本王告诉各位爱卿,前些日子昌郡守范景平弹劾彭城令徐熙,拖欠军粮,贪污税负,本王派方振调查此事,可方振刚进入彭城地界,就被杀害,各位爱卿还是没有话吗?”
“此事蹊跷,臣以为该彻查凶手”徐文柏站出来说。此事本不该他一个上卿多言,但事涉徐熙,徐氏必须率先表态。
“大王”晋梁郡守邓广济站出来说“御史被杀,本该彻查严办,此事蹊跷在为何无人知晓,为何御史丞不早报于大梁”邓广济晋王府宾客出身,自然站在晋王侧。
“没错,可是安大人给本王的公文里,竟然只有十几个字‘御史方振,亡故,请旨范庆接替’”
“微臣有罪”安穆赶紧跪到殿中央。
“你当然有罪,谁借给你的胆子,敢欺瞒本王”秦宇将公文甩了出去,正好摔在安穆身上。
“大王”安穆叩首说“微臣是受范相国之命,范相国说此事交予府尉调查即可,不必惊动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