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126)
明亮的圆月移到树梢,风前辈叹了一声,拿着身边的酒壶悠悠往后山走。劣徒!劣徒啊!
白云飞坐在屋内,他看着又圆又大的月亮,忽的想起那命中注定该瞧见的一切,他想着那相拥的有情人,想着他们该终成眷属了。
真好··真好吧!
数月来他刻意的屏蔽了关于秦宇的一切,可是他又不想离开大雪山,因为秦宇说会亲自来送喜帖。
果然天意从来弄人!
“云飞···”风前辈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
“师父”
白云飞伫立在院中,高山峡谷衬着一轮明月,正照在他身后,风前辈看着他孤寂的样子,心里有点难过,有点后悔撵走刚刚那个人了!
“多长时间了,你也不来看看为师”风前辈走上前,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继续说“还得为师给你送酒”
师父从不喜欢喝酒的人,觉得酒能乱性,今日这是怎么了,白云飞心里奇怪,也没有追问,他确实需要点酒。
风前辈不喜欢喝酒,喝了两杯就不再碰,倒是白云飞一杯接一杯的不停,酒壶渐渐的空了,风前辈看着爱徒酒意涨红的脸。
“云飞,晋王已有钟意的人,想也要成亲了,难道你就要这么一直下去,莫非此生没了那姓秦你便不活了吗?”
“师父,我当然··当然不会”白云飞声音很低,说的没有底气。
“可你这个样子,哪里有半分像我的徒弟”风前辈拍着桌子有点恨铁不成钢。
劝也劝了,伤心也伤了,风前辈觉得白云飞也该差不多走出来了。
白云飞低着头,酒意冲淡心里压着的沉闷,他看着窗前的树影,轻轻地说“师父放心,云飞明白”
我一直明白,都已尘埃落定,再有什么挣扎都是空谈。
“你明白就好!”风前辈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白云飞送到门口,忽然笑着说“师父带来的酒很好,谢谢师父”风前辈哑然,没有出声的走了。
大雪山脚下,风吹到西北,还真是冷的人心寒,秦宇迎着清月,又跑了回来,驻足在山下一间简陋的客栈。
整间客栈只有他一个人,要了一壶酒,难喝的很,早知道就不把好酒留给白云飞了。
劣质的酒,寒冷的风,晋王殿下一个人坐在窗前,喝得头昏脑胀,明月西斜,终于有一丝要消失的样子,他看着西垂的明月,呵呵的乐了,觉得自己终究赢了月亮。
月圆中秋··本王权倾天下,还怕你不成!他看着月影,哈哈大笑着栽倒在床上,嘴里嘟囔着权倾天下睡着了。
劣质的酒兑上水,让一贯锦衣玉食的晋王殿下宿醉醒来头痛欲裂,暗自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哼哼··本王,要抄了这家店”
晋王殿下颐指气使,连床都没起来,趴在那里躺了一天,才觉得好一点,直到晚上才出门吃饭。
石城
“你找到了吗?”
“没有,你呢?”
“没有”
两名护卫营的精英傻了眼,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一人开口说“通知大梁吧!”
“大梁··”另一人为难一下,瞥着他说“王爷不见了,大梁那边知道了,咱们俩还有命吗?”
“····”那人沉默了一下说“找石城令,让他安排人手找”
“好”
两人相携去了石城府衙,石城令听说晋王来了一惊,听说晋王丢了又一惊,最后听说晋王还丢失的悄无声息,连魂都吓没了。
这样的事他可不敢自己担着,直接将驻守石城的守将也拉上,一起寻找晋王。
石城守军倾巢出动,石城在羌族交界,本有不少土匪窝在这一带,大军一动,土匪们都以为是冲他们来的呢,急急忙忙就开始转移。
官道上
酒醒了的晋王殿下骑在马上,优哉游哉的往石城方向走,迎面忽然出现一大队人马,赶着去向那里。秦宇看着各个一脸凶相,挑挑眉,继续向前走。
土匪头子本来心情不好,瞥见秦宇忽然惊诧了一句“咦!”这个有点书生样子的年轻人,居然骑了匹良驹。
“小兄弟,这是去哪啊?”
秦宇看着堵在路中央的土匪,冷冷的说“石城”
哈哈··土匪头子笑了一下,策马上前一步说“我看小兄弟的马不错,可否相让?”
晋王殿下不屑的横了他一眼,冷笑的说“你连我都抢?”
北境被俘是晋王殿下这辈子第一次沦落至此,不过那好歹也是正规军,而且他投降也多少是为了脱困,可是对着一帮山贼土匪,晋王殿下心里是真的瞧不起的。
嘿嘿··土匪笑笑,勃然色变的说“老子抢的就是你”
嗖!宽阔的刀面从眼前划过,秦宇从马上挑起,刚要反击,就听对面的土匪说“给老子上!”
“····”
晋王殿下很抑郁,抑郁自己三流水平的身手不能以一敌百,只能英雄气短的逃跑,逃窜时连随身的玉佩都丢了。
石城外的官道上,晋王殿下一步一个脚印,仰头看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对这苍凉的美景失去了兴趣。
“本王要好好的治治这石城!”
客栈里,侍卫看着平安归来的晋王,差点喜极而泣,要不是晋王寒着一张脸太吓人的话。
“流寇不断,山贼成窝,你们两个废物干什么吃的,难道看不见吗?”秦宇越说越气愤,桌子被他拍的砰砰响。
“是是是,末将这就调兵,将这附近的山贼一网打尽”石城守将跪在地上说。
“没错,微臣一定全力相助将军”石城令也抢着发誓。
“那还不快去!”
晋王殿下一声怒吼,两人如蒙大赦跑了出去,客栈外,石城守将奇怪的看着石城令。
“大人,你说王爷这么生气,莫非是回来的时候被山贼抢了?”
石城令眼角一抽,你这个武夫不想活,我还想活呢!他瞪了一眼守将,板着脸说“王将军,慎言,慎言!”
夜深人静,发了脾气,气顺了不少的晋王殿下躺到床上,将这两日的经历在心底过了一遍,然后忽然笑了。
三更半夜的跑去找白云飞喝酒,人没见到,白白的还没了一壶好酒,回来还在晋国疆界内被抢了,这要是传出去,定会被说书人编成故事吧!
晋王殿下迷迷糊糊的想着白云飞说他三流的身手,想着要是白大侠在他肯定不至于被抢了东西,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新政
朝政殿
秦宇坐在王座上没有出声,眼神看向小福子,小福子上前一步,扯开诏书。
晋王诏:国之兴亡,赖贤才相助,孤少年添位,缺有不足,未查天下士子之心,今蒙天眷顾,有贤士进良策于国,是天不忍弃孤,不敢不用。
置国策府,以国傅刘元思兼国策府令。天下学子,有经国济世之才,均可自行到国策府备册,由孤亲自摘选,入宫随侍。
察举、学宫,□□钦定,不可废。
以赵志平为中尚书,携宫中常侍,侍郎等一同随王左右,辅王劝政。
孤最忌闭路塞听,晋国百官但有所闻,百姓之言但有所愿,皆可直奏中尚书,已达孤耳。
自古举贤不避亲,卿等后辈子侄,但有才德优者,皆可谏于孤。
殿下寂静了片刻,随即跪下“臣等谨遵大王诰命”
范府
范兴言站在父亲面前,愤慨的说“父亲,晋王这是什么意思,那国策府分明就是针对我们,国策府士子与学宫士子一样,如此我世族不是要被寒门欺压”
“住嘴”范文田听见儿子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断。
“父亲,今日大殿父亲为何不直言相劝,让晋王受刘国傅等人蛊惑”范兴言不服气问。
“直言相劝?你懂什么!”范文田瞪了一眼没回答范兴言,却反问“你可知晋王年岁?”
“该是与儿子同年”范兴言想了一下说。
“你知道就好,兴言你给为父记住,晋国得失第一,范氏一门要为晋国而让路”范文田垂着眼睑,嗓音苍老低沉。
范兴言愣了一下,看着父亲为难的说“儿子当然明白,可是···”
“逆子,你不明白!老夫年迈还能护着你们多久?”范文田抬起头,紧皱着眉头看着儿子,沉沉的说“只要有晋王一日,范氏永远以晋王马首是瞻”
范兴言住嘴,低着头好像有点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安府
安子期捏着晋王今日的诏命,笑看着对面有些不悦的安子默。
“看见了吧!叫你不早入仕途,如今出了个国策府,安氏以后就要更难了”
“大哥可以举荐我啊”安子期笑着调侃说“晋王不是说举贤不避亲嘛”
“你啊!”安子默摇摇头,坐到他对面说“各郡可以直接向中尚书赵志平奏事,也就是中尚书可以直接垂问诸郡,再有国策府的士子,用不了几年,相国府的主事权就会移到晋王手中”
“大哥,殿内范相动都没动,可见他不仅仅是认输了,而是··”安子期顿了一下,深深的看着安子默说“他死心了”
死心了!安子默沉思着没有出声,门外管家的声音忽然传来“大公子,王宫来人”
对望一眼,安子期和安子默一同来到前厅,传旨的小太监看见人,笑呵呵的上前。
“恭喜安府司,大人之前治理昌宁侵田有功,王爷让府司领司农一职,小人恭喜安司农了”
“微臣谢恩”安子默领旨,起身笑着说“有劳公公”
管家立刻送上谢礼,恭敬的送传旨的公公离开。
花厅内
安子默持着晋王诏书,一时还在出神,神色间仍有些犹豫不决。
“大哥还在犹豫是否学范相?”
唉···安子默叹了一口气,坐下说“自父亲去世,安氏一弱再弱,如今国策府一出,我实在不甘心,家业从我手上断送”
“断送?大哥多虑了,在我看来这国策府反而有利于安氏”
“怎么说?”
安子期笑笑,有些桀骜不屑的说“国策府也没有阻拦世家子弟入学,我安氏虽弱,但也不乏优学之人,各凭本事的事,范氏和徐氏反而不占优势”
安子默点点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和所有的世族一样,躺着富贵了许久,骤然变化还是心有不快的。
安子默沉默,安子期反而担忧了,对他说“以数月来的见闻,晋王专权善谋,又有赵志平和刘元思在侧,范相尚且退步,大哥,我安氏不能再迎头而上,恐怕成为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