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157)
房门忽然被打开,卓清风下意识拔剑,看见是乐湛,舒了一口气,刚要开口,乐湛跑了过来,紧紧的抓着他的双臂。
“我和晋王有仇,卓大哥,我和晋王有仇”
乐湛看着他的眼睛,心底的恐惧终于抑制不住,一下埋进卓清风的胸口哭了出来。
“我本不想做晋王的陪侍,可是···”乐湛抓着他的衣襟,声音里还带着呜咽。
有些恐惧,带来的是绝望,他便是如此,卓清风听着他的讲述,抬抬手臂,停在了他肩头一寸,没有落下。
“我不敢,所以··我答应了”
手掌终于落了下去,卓清风轻轻的抱住他,许久许久低声说“我杀了晋王,你便自由了”
这不是冲动,卓清风想的很清楚,这片刻他真的想杀了晋王,即便没有秦氏的血海深仇。
轻轻抬起头,乐湛隔着泪光,能看见卓清风嘴角的笑意,他猛地吻住了那微笑着的唇,倾注了所有的柔情。
乐兴殿
小间内摆了五个小炉,热的像蒸笼一样,小福子额头见汗,晋王殿下仍躺在那里,裹着毯子。
“王爷南宫神官求见”小福子汗流浃背的回禀。
“进来吧”
南宫玉良进门,被这阵热浪弄的微怔,目光看向前方,晋王半靠在榻上,盖着毯子正看着他。
“王爷为什么丈毙墨儿?”
“本王丈毙一个公子,还需要和你汇报吗?”秦宇口气不悦,平时也许还会迁就解释几句,如今身上难受,他一句也不想说。
“那墨儿才十几岁!”南宫玉良被呛的气急,声音高了一分。
“南宫玉良,本王如何做事不用你来吩咐,给本王滚”他声音一高,秦宇更加烦躁。
“你简直··”
“给本王架出去!”
秦宇不愿意看他,干脆让侍卫将南宫神官架了出去,身上一阵冷意袭来,他迷迷糊糊的躺下。
“小福子,传命,后园的公子任何人不得与宫外联络,没有本王命令不准离开王宫一步,若有发现,立即丈毙”
“是”
“好好吩咐所有人,以免再有人丧命”
晋王声音低了许多,小福子微微靠近,看见晋王已经合眼,脸上是病态的红晕,摇摇头,他悄然离去。
客院
南宫询等在院中,看见进门的南宫玉良,眉心一皱问“你干什么去了?”
“我··”南宫玉良张张嘴想起了父亲曾经的告诫。
南宫玉良看着父亲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说“父亲,晋王滥杀无辜,我不问不闻,不是您自幼教我的”
“这宫内,没有人是无辜的”南宫询说了一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他不过是个孩子,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恰巧还什么都没做”南宫询坐到一旁,眉宇间是南宫玉良没见过的严肃“吴子安送他入宫时,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南宫玉良脸上有些迷茫“这不对”
“确实不对,这世上或许有无辜的人,但没有无辜的事,若真论无辜,在这世道下所有人都是无辜的,所有人!”
所有人··南宫玉良忽然很想质问父亲,这其中也包括晋王吗?他是无辜者,还是始作俑者。
☆、执念
九月深秋,艳阳高照,风从北方吹来,吹到身上有些冷,南宫询和赵志平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官道。
“想不到时隔多年,我竟要从这里再入关中”南宫询喟叹一声。
“宫主以前走过?”赵志平侧头问。
南宫询点点头,看着延伸到天际尽头的土黄色官道“其实我不是关中人,我是晋梁郡人,那时这里还不叫晋梁郡,这里也不叫大梁,我就是从这里出发,一直走到梁王面前”
几十年前,他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一袭青衫,一把木笛,意气风发的跟随了梁王的脚步。
赵志平看见南宫询眼底晃过一抹闪亮的光,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南宫询,想必也是纵横捭阖,风采不凡。
“可惜我晚生了许多年,否则能一睹宫主当年风采”
“赵尚书自己不是正在走这条路吗”南宫询看向他。
赵志平没有出声,皱了皱眉头,南宫询收回目光,又看着道路的尽头。
“曾经我以为梁王是那个能削去天下藩王,剪灭士族豪门,让天下士子都能有所施展,让黎民百姓都能安定的人,可是我选错了,希望你没有”
明帝的偏执毁了一切,伪帝倒下,宣帝登基,晋王崛起,吴王强大,一切重新开始,比从前更甚,让人怀疑世间也许本该如此。
“晋王不是梁王,晚生不会选错”赵志平说的斩钉截铁。
大梁
马车内,南宫玉良仍望着城门口,他仍不能理解父亲话中的含义,可父亲风尘仆仆离去的样子,让他升起愧疚。
咚!听见声响,南宫玉良回头,晋王坐在对面,身子歪在车上,脸上红的异常,他伸手碰碰晋王,晋王的额头烫的吓人。
“王爷··王爷”
南宫玉良叫了两声,晋王充耳不闻,他心底一惊,匆匆拍拍车身。
“神官”李晗靠到近前问。
“晋王病危,快点回宫”
“什么!”李晗惊叫一声,立刻命令加快速度。
马车飞驰出去,颠簸了一下,晋王靠在那里,头又重重的撞上车子,迷迷糊糊中痛呼一声。南宫玉良赶紧扶住他,要是一路撞下去,晋王就撞傻了。
“叫你总是不听劝说,害人害己”
南宫神官嘟囔了一句,晋王拒绝用药的事他听说了,这个人总是这样,乾坤独断,不容置疑,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说自己错。
永寿殿
晋王殿下这一觉睡的很香,没做噩梦,没有人打扰,醒来时神清气爽,心情很好,所以侧头看见小神官时,难得没有抽出匕首,而是轻轻的笑了一下
“神官··神官”秦宇碰碰他。
南宫玉良猛地醒过来,晋王侧身看着,嘴角含笑,不带一分算计。
“神官,本王什么时候回来的?”晋王殿下看看窗外问。
南宫玉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悠悠的说“王爷,您已经昏迷三天了”
“什么?”秦宇诧异了一下“不就是个风寒吗?”他低声嘟囔。
“风寒拖久了也有性命之危,王爷,您再久一点,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南宫神官摇摇头。
是嘛!秦宇摸摸鼻子,尴尬的笑了,这回好像闹的有点大了。
小福子正好进殿,见晋王醒了赶紧迎了过去“王爷,您可算醒了,范相带着百官正在外面等候,王爷可要召见?”
百官?秦宇心里一惊,赶紧问“出什么事了?”
“呃··朝中无事”小福子偷瞄了一眼南宫玉良,接着说“王宫传出王爷病危,所以范相国带人来问疾”
“谁说本王病危,胡说八道”秦宇斥责。
“是我”南宫玉良看小福子为难,主动开口。
“本王只是风寒”秦宇瞪了他一眼“谁让你瞎说的”
“····”南宫玉良低下头,他怎么知道一字之差,会差距这么大,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宫外已经站满了人,他虽然解释了,可是没人信。
“叫范相进来” 秦宇对小福子吩咐,目光却落在南宫玉良身上。
“参见王爷”范文田跪倒,脸上倒是真待着担忧“王爷怎么会突然病倒?”
“本王不过是风寒,这片刻已经好了”秦宇笑笑,坐起来说“范相让众卿回去吧”
范文田叩首起身“王爷一定要保重,晋国才能安好”
“本王知道”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秦宇歪歪头看着躲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神官,好笑的说“假传本王病危,神官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王爷,我救了您”南宫玉良望来,挑眉有些挑衅的说“您可知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
以身相许!秦宇张张嘴,将话咽了回去,南宫玉良不是别人,不能这么信口调侃,否则小神官又犯病了。
“王爷”小福子进殿,盘上托着清粥“您刚醒,该用膳了”
肚子叫了一声,秦宇真的有些饿了,端过粥碗,很快喝完,一连喝了两碗,就在晋王殿下准备盛第三碗时,神官出声了。
“王爷大病初愈,不宜暴饮暴食”南宫玉良拿过碗,很无奈的看向晋王。
“····”晋王殿下咂咂嘴,小福子站在一旁,盛也不是不盛也不是。
摆摆手,秦宇示意小福子下去,靠在床上说“神官你管的好宽啊”
“医者本分”南宫玉良翻了翻眼皮,到外间取来一碗药,站到晋王床前“王爷该用药了”
“用药?用什么药?”秦宇一下坐直,身子往后躲了躲。
噗!南宫玉良忍不住的笑了,摇摇头说“您生病了,自然要吃药”
“本王不是好了吗?”
“王爷精神确实大好了,可是之前风寒拖的太久,还需服药彻底去除病根才好”
南宫玉良将药碗一直送到晋王面前,晋王盯着药碗,抬眉看看他,南宫玉良发现他嘴角抽抽,眼里闪过一丝小孩子的害怕。
“王爷,这难道比您疆场杀敌还难吗?”
“不可同样而语”
晋王殿下一整神色,端起碗,深吸一口气,咕咚咚的喝尽一半,终于忍不住扔下药碗。
“王爷,您没喝完”南宫玉良奇怪的看看药碗,这晋王的毛病怎么这么多。
“不喝了”秦宇摆摆手,避之不及。
“好吧”南宫神官没有勉强,收回药碗向外边走边说“不过需要多吃几日,效果是一样的”
“····”秦宇眼皮动动“回来”
南宫玉良背对着他笑了一下,转身又将药碗送到晋王面前,晋王黑着脸,再次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药喝尽。
咳咳咳···秦宇一阵猛咳“小福子,茶!”
“王爷··王爷,茶在这儿”
“呸!你要烫死本王”
南宫玉良摇摇头离开,让晋王和小福子鸡飞狗跳的在殿内闹吧。
大雪山
“游历?”风宗主冷哼一声,看着白云飞游移的眼神说“你到哪去游历?”